第290章 哲人之愚,亦维斯戾(第2页)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向新帝,眼中是十年如一日的坚定,却也藏着深深的疲惫:\"臣怕的不是案难查,是这紫禁城的根基,就要毁在这铜臭里了。\" 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查案的艰辛与无奈。
远处的朝鼓声隐约传来,惊起檐角寒鸦。韩王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格外坚定,手中的朝笏仿佛成了他守护王朝的唯一武器,尽管已经千疮百孔,却依然紧紧握着,不肯松开。
新帝的手指停在栏板第三道浅痕上,指腹碾过凹印里的霜粒,忽然轻笑出声:\"卿总爱说砖缝土缝,\" 他忽然按住震动的铜铃,铃声骤止,掌心的温度熨平栏板的寒意,\"热河行辕的刺客刀锋,可比砖缝锋利百倍。那时卿若稍退半步,朕的冕旒,怕是要染上刺客的血了。\" 他的目光掠过韩王左肩,素服下隐约可见的绷带轮廓,与十年前刺客刀锋的轨迹完全吻合,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王望向午门匾额,\"午门\" 二字的笔锋里,朱砂掺着景陵地宫的矿砂,至今未褪。他想起宗人府档案里,成王的《楚辞》中夹着的竹叶,叶尖朱砂与新帝匾额同源,喉间泛起更深的苦涩:\"陛下可记得,臣袖口的血浸透了《皇吴祖训》残页?祖训里写着 " 亲亲之谊 ",可宗人府的卷宗里,诸王私矿的矿砂,比亲亲之情更重千钧。\" 他的声音轻得像雾,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新帝的瞳孔微微收缩,转瞬即逝。他当然记得,黑驼山矿脉的朱砂,曾染红多少宗人府的卷宗,又成就了多少诸王的甲胄:\"卿总爱提矿砂,难道不知,这紫禁城的砖,苏州的金砖、临清的贡砖,哪一块不是浸着百姓的血?\" 他的手指划过栏板内侧的矿砂舆图,指尖在黑驼山标记上重重一按,像是在宣示某种权力。
铜铃复响,混着远处的朝鼓声,惊起檐角寒鸦。韩王看见新帝按在栏板上的手指蜷曲,指尖正对三年前查抄楚王私铸钱模时,自己亲手描下的矿脉走向。霜下砖面的浅灰斑点,像极了宗人府档案里私铸钱币的锈迹:\"矿脉会枯竭,\" 他的朝笏轻叩青砖,发出清越回响,\"但砖缝里的霜,化了是水,凝了是冰,终究要渗进土里。可诸王的私矿,却在挖这王朝的地基。\" 他忽然抬头,直视新帝冕旒下的目光,眼中是十年如一日的坚定。
新帝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十年前文华殿校书的锐意,却多了几分寒意:\"卿还是这般固执,成王的竹叶朱砂,朕的匾额朱砂,本就同根同源 ——\" 他忽然凑近,冕旒玉珠几乎触到韩王眉间,\"就像卿的朝笏缺口,朕的革带磨损,都是这王朝的印记。卿难道不明白,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才是为王朝着想?\"
韩王退后半步,朝笏边缘的缺口硌得掌心生疼。他望着新帝眼中闪烁的光,想起热河行辕刺客的刀锋,那时的新帝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坚定,此刻却多了几分志得意满的锐利:\"臣查案时,总在想,矿砂会被私铸,墨锭会被掺假,但若连查案的御史,都要在证据前退步,这砖缝里的王朝,还能撑几时?\" 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