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关中事业休回首,且向河梁一醉眠(第3页)
未初刻,陈总兵府地窖的潮气裹着茶腥。谢渊用火折照见三十七口木箱,箱盖 "晋王庄田" 的墨书下,刀刮过的 "军屯" 二字底纹在火光中明灭:"李副使," 他翻开《宗藩条例》卷八第四款,"庄田粮应按月解送宗人府广积库," 指尖划过箱内茶砖的火漆封,"这些茶砖却存卫所地窖,封皮墨书日期比《广积库入库单》早七日。"
镇刑司副使李继祖的手按在火漆匣上:"殿下说临时..."
"临时?" 谢渊抽出《商税则例》卷七,"神武三十年例:' 藩王私占军屯者,夺禄米三分之一,庄田没官。'" 他抖开《瓦剌互市档》抄本,"去年入关战马三千匹,每匹税银十两,合计三万两 ——" 指向茶砖侧面的戳记,"这些茶砖按每箱八百两折算,三十七箱共贰万玖千陆百两,与缺额税银仅差四百两。"
玄夜卫突然呈上刨开的茶砖,内藏的《通关文牒》显露:"晋商持此牒运茶,实则为瓦剌战马代缴关税。" 谢渊将文牒末页的 "共济会" 暗记与平阳府税契比对,"连印泥都用同批徽州朱砂。" 他突然掀开李继祖的袖管,腕间刺青与暗记的运笔弧度完全重合。
片尾
地窖外传来密使策马声。谢渊翻开木箱底层的《军屯改册》,屯田变茶田的记录旁列着七任卫经历画押:"赵百户," 他指着 "天成卫五千顷" 的改册日期,"与晋王府扩建工事的《物料清单》同月。" 突然用火折照亮墙角刻痕,"这 ' 共济会 ' 三字的划痕深度,与已故按察使掌纹里的石屑吻合。"
李继祖的佩刀出鞘寸许:"谢大人无凭..."
"凭在此!" 谢渊将《改册》压在《宗人府销案单》上,"三十七箱茶砖对应三十七份销案单," 指节叩击销案单上的九叠篆火漆,"镇刑司火漆必掺辰砂," 用银簪挑出蜡渣中的红色颗粒,"与你火漆匣里的粉末同出婺源矿脉。" 他突然展开乾清宫舆图残片,"陛下用朱砂圈出的十七处卫所,恰是你们改册的屯田 ——"
火折将尽时,谢渊抓起李继祖的手按在改册画押处:"你中指的老茧,与 ' 李通 ' 二字的运笔压力一致。" 地窖顶部突然传来砖石松动声,他冷笑抬眼:"是晋王的救兵,还是诏狱的囚车?"
卷尾
太史公曰:观谢渊清查大同卫,知军伍之腐非一日之寒。演武场的点卯簿,记的不是兵丁姓名,是权贵的私役名单;架阁库的屯田册,算的不是粮赋多寡,是宗藩的茶利算盘。当他在总兵府地窖看见军屯与庄田的暗通款曲,便知这不是简单的军伍废弛,而是自元兴朝以来,卫所制度被宗藩与官僚啃噬的缩影。谢渊手中的关防,此刻是刺破黑幕的利刃,却也是撬动整个利益集团的支点 —— 这柄天宪之剑能否重明军纪,端看御史的孤忠,能否唤醒王朝的尚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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