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上马带吴钩,翩翩度陇头(第3页)
驿丞扯开衣领,蜡丸滚落草堆:「晋王令镇抚司在井陉关设卡,」泪水砸在冻硬的牛粪上,「用『私盐越境』罪名,将宗卷连人焚于旧驿馆...」
卯初刻,顺天府按察司前街。
七十二箱宗卷装车完毕,骡马刨着蹄子,铁掌在青石板上敲出火花。谢渊逐箱检视封条,指尖抚过自己亲手盖的「巡按山西」关防 —— 紫铜印纽已被摩挲得发亮。「陈实,」他将《盐政劾状》缝进《诸司职掌》夹缝,「每换驿站,速将副本藏入《大吴律》『户律盐法』篇。」话音未落,西北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二十骑镇抚司缇骑踏碎晨霜,张彪在雾中勒马,绣春刀完全出鞘。
「谢大人欲抗王命?」张彪的坐骑前蹄踏上车辕,马鼻息喷在谢渊补服的獬豸纹上。
谢渊整了整幞头,从袖中抽出黄绫 —— 素绫上未书一字,却在风中猎猎作响:「按《大吴会典》,」他的声音穿透晨雾,「巡按御史代天巡狩,所至之处如朕亲临!」他知道,镇抚司虽为宗藩爪牙,却不敢当场验看「假圣旨」,更担不起阻挠巡按入京的罪名。
张彪的刀刃开始震颤,缇骑面面相觑。谢渊趁机挥鞭:「起程!」骡车碾过积雪,车轮在贡院街青石板上刻下深辙。他回望镇抚司灯笼渐隐的方向,忽觉袖中《盐引勘合》的朱砂印正在发烫 —— 那上面记载的三百万两盐税亏空,足够装备十卫边军。
片尾
车队行至娘子关时,德佑帝朱批的快马追至。谢渊拆开封套,朱砂御笔在《盐政疏》上画满圈点,其中「晋王私抽盐税,着即查抄」八字透纸而出。怀中的《考成簿》草稿被冷汗浸得发皱,「纠劾贪墨,厘清盐法」八字仿佛化作两淮灶户的号子。
陈实递来的暖酒在碗中晃荡,谢渊却盯着关隘城砖的弹痕 —— 那是嘉靖年间俺答汗破关时留下的箭孔,如今与盐枭、宗藩的刀痕叠印在一起。远处疾驰的玄夜卫快马扬起烟尘,带来京中密报:「吏部侍郎王翱之子已被拿下,搜出晋王府『改授盐引使』的假敕书。」
车轮碾过结冰的车辙,发出刺耳的声响。谢渊摩挲着《大吴律》封皮上的「盐法」二字,想起洪武皇帝亲定的开中制:「令商人输粮边塞,官给盐引」—— 如今这利国便民之法,竟成宗藩敛财的工具。当车队驶入太行山陉,他突然命人在每箱宗卷外再贴一层封条,用的是都察院特制的「辰砂 + 狼毒草」火漆 —— 此漆遇热即显血红色,正是晋王私铸印泥的克星。
卷尾
太史公曰:观谢渊夜发三晋,方知有明一代盐法之弊,始于宗藩染指,成于吏治败坏。晋王私抽盐税,借「
开中余盐」为名,行中饱私囊之实;镇抚司阻挠查卷,以「王命」为盾,干国法纲纪之禁。然谢渊以《大明律》为剑,以《盐引则例》为盾,于七十二箱宗卷中钩沉索隐,终使三百万盐税亏空昭然天下。其勘案之法,首重物证:蜡模齿痕与失窃案宗对照,印泥成分与晋王府贡品同源,此乃「以物证罪」之典范;其对峙之勇,援引祖制:以「代天巡狩」压宗藩之威,用「三法司会签」破镇抚之阻挠,实乃「以法破权」之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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