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24章 铜旗狼蛇刻伪盟,谍报虚传惑圣听

卷首

《大吴会典?玄夜卫志》 载:“玄夜卫掌侦伺、缉捕、刺探敌情,直属天子,凡边警谍报需验火漆、核人证,确认真实后方可奏报。`@$兰?兰?文(学ˉ? [?^追;?最·{新$章$¢±节?¥ˉ遇战事,需详查敌寇动向,辨明真伪,不得虚传情报,惑乱军心。”

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五日,廷议第四日,紫宸殿的梁柱间弥漫着一股紧绷的气息。昨夜镇刑司太监魏忠密递的谍报在朝臣间暗流涌动 ——“北元与南越结盟,约定共击大吴”,这消息如惊雷炸响,让本就激烈的战守之争更添变数。御案上,玄夜卫呈的狼旗信物静静躺着,铜锈的光泽里藏着看不清的阴谋。

铜旗狼蛇刻伪盟,谍报虚传惑圣听。

宿怨百年难转瞬,新旗三月易成形。

细究旧俗知真赝,详察人心辨浊清。

莫让奸邪操战策,边烽需待实情报。

辰时四刻的钟声余韵还在紫宸殿的藻井间回荡,威远伯李穆已捧着一个紫檀木锦盒大步出列。他年过五十,脸颊上刻着常年戍边留下的风霜沟壑,猩红的公侯袍袖下,手背青筋因激动突突直跳,指缝间还沾着未擦净的铜锈。走到殿中紫檀木案前,他深吸一口气,将锦盒重重放下,盒盖与盒身碰撞发出 “咔嗒” 脆响,惊得案边烛火猛地一跳。

“陛下请看!” 李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尾音都微微发颤,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锦盒中的铜旗,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此乃玄夜卫百户张迁昨日在云州左卫边境截获的信物,北元使者亲手赠与南越的盟旗!” 铜旗巴掌大小,正面是北元标志性的狼纹,獠牙毕露如刀,狼眼嵌着两颗绿豆大的黑琉璃珠,在晨光中闪着凶光;背面是南越的金蛇纹,蛇身盘绕如绳,吐信的舌尖刻得锋利如刺,两纹交汇处用阴文刻着 “共击中原” 四个小字,字迹歪斜却透着狰狞,仿佛能听见字里行间的磨牙声。

“二寇已暗中结盟!” 李穆抬高声音,将铜旗举得更高,“北元承诺十月初一攻大同,南越保证九月底袭钦州,两面夹击,其心昭然若揭!” 他转身面向群臣,袍角扫过案边的铜爵,“云州失陷至今未满十日,钦州又告急,若再迟疑,待他们联军入境,长城防线必破,届时京师震动,悔之晚矣!”

“狼旗为证,勾结无疑!” 兵部尚书李肃几乎是应声而出,绯色袍袖一挥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舆图边角吹得翻卷,“臣早说二寇异动诡异!云州失陷在九月初五,钦州被围在九月初七,相隔两日,绝非巧合!” 他快步走到案前,手指重重戳在铜旗上,“此旗便是铁证!狼蛇同体,古今未有,不是结盟是什么?”

转向御座时,他的语气愈发激昂,鬓角的白发都在颤抖:“陛下,机不可失!当趁二寇未完成合围,即刻发兵十万 —— 神枢营五万出雁门击北元,神机营五万下南疆破南越,分击其两翼,必能破其盟约!否则待他们联军压境,大同、钦州失守事小,动摇国本事大,那便是国之大祸!”

“李尚书所言极是!” 成山侯王通立刻出列附和,腰间玉带因动作歪斜也顾不上扶,“臣愿领兵三千为先锋,直捣漠南!” 忻城伯赵武紧随其后,铁甲铿锵声震得殿中檀香都晃了晃:“狼旗铁证如山,岂能再等?请陛下下旨出兵,臣等愿立军令状,一月内必破敌盟!” 他指着铜旗高声道:“此等叛逆之旗,当悬于午门城楼,让天下人看看二寇的狼子野心,以儆效尤!”

殿中主战声浪瞬间高涨,武将们的附和声、铁甲碰撞声混着烛火的噼啪声,将檀香的沉静冲得七零八落,仿佛这枚铜旗已将所有犹豫击得粉碎。?a.b\c_w+x·w+..c¢o_m*

萧桓的目光落在铜旗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御案的龙纹浮雕上轻叩,发出 “笃笃” 的轻响。狼纹蛇纹的刻工不算精细,边缘却打磨得异常光滑,连最锋利的狼爪尖都圆钝无锋,不像常年在草原风沙、南疆瘴气中使用的旧物 —— 真正的敌寇信物,哪会如此 “体面”?

他忽然想起元兴帝征北元时的旧物,当年太皇太后赐的那面缴获的狼旗,狼纹眼角分明有一道刻意凿出的缺口,内侍监的老太监说,那是北元 “尚武不尚全,知勇亦知戒” 的旧俗,代代相传从无例外。可眼前这面旗的狼纹眼角完好无缺,连一丝磕碰的痕迹都没有,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这旗是何人截获?有无人证?” 萧桓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李穆微微发僵的脸。

李穆躬身时,袍角的褶皱里滚出一滴汗珠,落在金砖上悄无声息:“回陛下,是玄夜卫百户张迁于云州左卫边境截获,人证便是张迁本人,此刻已在殿外候旨。” 他垂下眼睑,避开萧桓的目光,指尖不自觉地捻着袍角 —— 他没说的是,张迁不仅是镇刑司太监魏忠的远房表侄,上个月刚因 “缉捕不力” 被降职,正是魏忠保举他去云州 “戴罪立功” 的。这层关系,殿中只有他与魏忠的心腹知晓。

“陛下,” 青袍身影再次出列,谢渊捧着一卷谍报抄本缓步至案前,乌

角带的铜扣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哑光。他并未急着看铜旗,而是先躬身行礼,袍角轻扫地面的声响在嘈杂中格外清晰,声音沉稳如深潭:“威远伯出示的狼旗确属可疑,但二寇是否真结盟,还需细究史实、详察物证。”

李穆脸色一沉,颧骨瞬间涨红:“谢御史又要质疑玄夜卫的谍报?张迁亲眼所见,盟旗在此,难道还有假?都察院管风纪,何时管起边军谍报了?” 他刻意拔高声音,带着几分倚老卖老的威压。

谢渊抬眼看向他,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核心:“威远伯稍安。臣非质疑玄夜卫,只是据都察院档案核查,北元、南越素有世仇。元兴帝二十年,南越曾遣三万兵助我朝夹击北元,在忽兰忽失温斩杀其太师阿鲁台;永熙三年,北元又联合云南土司攻南越东京,掠其宗室三百余人。”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清晰,“此等血海深仇,岂是一面铜旗就能冰释的?若真要结盟,至少需交换质子、割让土地,怎会如此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