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莫轻霜雪埋忠骨,自有丹心照史臣(第2页)
谢渊却摇了摇头,重新将麻纸卷好,用新的蜡封裹住,放进贴身的锦囊里。“这封信,天亮就得呈给陛下。”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风雪似乎小了些,却更显寒意,“王林这是狗急跳墙,咱们得让他知道,这大吴的天,不是他想翻就能翻的。”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着那份沉甸甸的决心,与窗外的风雪一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天刚蒙蒙亮,谢渊便捧着密信入宫。御书房内,萧桓正对着亲征粮草清单核对数目,案上的朱笔在 “十万石” 三个字上圈了又圈。“陛下,玄夜卫截获王林密信,事关重大。” 谢渊将麻纸呈上去,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
萧桓放下朱笔,接过密信的手指顿了顿 —— 麻纸粗糙的纹理划过掌心,带着诏狱的寒气。他逐字逐句地读着,眉头从微蹙到紧拧,最后死死锁在 “袭其后路” 四个字上。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香炉里的烟气都忘了飘动,只有窗外的寒风卷着雪籽拍打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倒是死不悔改。” 萧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指腹摩挲着信末的 “龙形标记”,那是王林早年随驾北巡时学的北元图腾,“镇刑司的旧部、诏狱的狱卒、京营的勋贵…… 他这张网,果然比朕想的更密。”
谢渊躬身道:“王林虽在狱中,但其党羽遍布镇刑司、京营,甚至诏狱的看守都有他的人。这封密信若送出去,北元定会趁亲征大军过八达岭时偷袭后路,到时候粮草被劫,军心必乱。” 他顿了顿,目光凝重,“臣请即刻提审王忠,顺藤摸瓜,将所有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萧桓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狼毫字迹在火光中微微发颤。他想起王林刚入宫时的谨小慎微,想起他捧着镇刑司印信时的 “忠心耿耿”,再对比信中 “内外夹击” 的阴狠,心口像是被钝器撞了一下。“一网打尽?” 他冷笑一声,将密信折成细小的方块,“现在动他们,等于打草惊蛇。王林敢写这封信,就是算准了朕会急着抓人,好让京营的同党察觉异动,提前动手。”
萧桓将密信折成方胜形状,指尖抚过边缘的毛边,确认每一道折痕都严丝合缝,才缓缓塞进龙袍左袖的暗袋里。暗袋内衬着细麻,粗糙的麻纸硌在掌心,像一块藏着锋芒的玉石 —— 这既是能定王林死罪的铁证,更是引蛇出洞的诱饵,稍不留意便会反噬自身。“这封信,朕留着。” 他抬眼看向谢渊,烛火在眸中跳动,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朝堂的层层迷雾,“你让沈炼对外只说‘王林狱中安分’,看守王忠的狱卒要‘松懈’些,给他们留个传递消息的口子,看看这张网到底连着多少人。”
他指尖点过案上的京营名册,墨笔在 “粮草押运” 四字下画了道横线:“京营的粮草押运官,换成玄夜卫的百户,对外只说是‘按例巡查防疏漏’,别惊动了他们。”
谢渊心中豁然开朗,躬身应道:“陛下是想让他们误以为密信已送出,安心按原计划行事?”
“他们想袭后路,朕便给他们搭个戏台。” 萧桓展开北疆舆图,朱笔重重圈在 “黑风口”—— 那里两山夹一谷,谷中常年刮着能掀翻马车的狂风,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让周骥带五千精兵,都换上运粮兵的粗布棉袄,粮车夹层里藏好家伙,在黑风口的断崖后隐蔽。传令下去,营中只说是‘调粮补边’,连周骥的副将都只知‘护粮’,不知‘设伏’。”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舆图上的山谷纹路,语气沉如深潭,“这封信是底牌,不到收网那日,便是李德全也不能知晓 —— 泄密者,斩。”
退朝后,沈炼按谢渊的吩咐布置妥当:看守王忠的狱卒换了两个面色木讷的新人,巡逻间隔从半个时辰拉长到一个时辰,甚至有个狱卒在墙角打盹时,故意将钥匙串落在离牢门不远的地上。这些细微的 “松懈”,都被牢中窥伺的王忠看在眼里 —— 他是王林的心腹管家,在镇刑司浸淫三十年,最擅察言观色。
入夜后,诏狱的梆子敲过二更,王忠假意翻身后背对着牢门,右手却悄悄探进靴底,摸出一片藏了数日的刀片 —— 那是他被捕时,趁搜身的狱卒疏忽藏下的,薄如蝉翼,却足够划开窗户的木栅。他屏气听着外间的鼾声,确认看守已睡熟,才用刀片在木栅缝隙里反复切割,木屑簌簌落下,终于划开一道仅容信鸽通过的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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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灰羽信鸽从袖中钻出,这是他早早就藏在棉袍夹层里的,鸽腿上绑着一枚绿豆大的蜡丸,里面裹着一卷细麻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密信已送黑风口,静待太师信号。” 信鸽扑棱棱飞出窗口,融入沉沉夜色,却不知三丈外的槐树上,玄夜卫的暗哨正睁着鹰隼般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连信鸽振翅的频率,都被记在密报上。 “大人,信鸽往西南方向飞了,最终落在京营副统领张武的府邸后园。” 玄夜卫的密探跪在了望塔下,呈上一张画着路线的草图,“张武府中今夜灯火未熄,隐约有多人说话声,属下认出其中一个身影,是定襄侯郭英的侄子郭胜,掌管京营的‘草料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