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64章 雪压关城甲未温,冻戈犹抱戍边魂(第2页)

萧桓翻身下马,玄色龙靴踩在积雪里,发出 “咯吱” 的脆响。他快步上前,伸手去扶周明,指尖刚触到周明的甲胄,就被冰碴冻得猛地一颤 —— 甲胄外层的漆皮早已剥落,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胎,连最厚的护肩都冻得像块冰砖。“快起来,都起来。” 他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一张张冻得青紫的脸,“你们守了三个月,辛苦了……”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瞥见队伍边角那个小兵的靴子,靴底早已磨穿,露出的脚趾在雪地里冻得通红发肿,像几颗被冻裂的山楂,眼泪忽然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雪地里,瞬间凝成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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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谢渊快步跟上,青袍下摆沾着雪粒,手里捧着的账册边缘已经泛黄,是玄夜卫连夜从大同卫粮库翻出的 “军饷发放册”。他将账册在雪地上铺开,指尖点着其中一页:“按《大吴边军制》,边军月饷应发‘米二石、布二匹、棉絮一斤’,可这册子里,近半年的记录全是‘布帛霉变、米粮损耗’,实际只发了三成米,布帛和棉絮全没了踪影。” 他指尖划过 “损耗七成” 四个字,墨迹新鲜,与昌平驿搜出的 “缓供” 字条笔画重合,“这些字迹,和王林旧部粮官的笔迹一模一样,定是他们以‘损耗’为名,把布帛倒卖了。” 萧桓的手指捏紧账册,粗糙的纸页硌得指节发白,连指腹都被冻得发麻。他盯着 “霉变”“损耗” 那几个字,喉咙发紧:“朕在京师穿着貂裘、吃着热粥,你们却在这儿啃着冻饼、裹着干草守城;朕派来的粮官把军饷往私库里搬,你们却握着断矛守着这冰天雪地……” 他忽然解开腰间的白玉佩,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上面 “守国” 二字的刻痕里还留着经年摩挲的光泽,是元兴帝当年亲赐先皇的遗物。“周明,” 他把玉佩塞进周明冻裂的手掌,“这玉佩你拿着,它在,就代表朕的承诺 —— 朕欠大同卫的,欠边军弟兄的,今日起,定十倍还!”

周明捧着玉佩,冻裂的手掌触到温热的玉质,像被烫了一下,却死死攥着不肯松开。他忽然 “咚” 地叩首,额头重重撞在冰面上,发出闷响:“陛下!弟兄们守大同卫,不是为玉佩,不是为赏赐,是为‘大吴’这两个字!” 他哽咽着抬头,眼眶通红,“北元的使者在城下骂我们‘冻成冰棍也守不住城’,我们就站在城头喊‘死是大吴鬼,不做亡国奴’!” 他猛地回头指向大同卫城墙,那里的硝烟还没散尽,黑黢黢的城砖上留着箭簇的痕迹,“城墙上冻死的弟兄,手里还攥着弓,他们冻僵前说‘等陛下的援军来了,告诉陛下,大同卫还在,我们没丢城’!”

“哇” 的一声,队列里忽然响起啜泣,一个断了右臂的老兵拄着断矛颤巍巍站起来,他的左臂紧紧护着胸前的旧甲片,断臂的袖口空荡荡地晃着,疤痕在风雪中泛着白。“陛下,老卒王二柱,守大同卫十五年了。”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却字字清晰,“俺儿子去年守东门,冻饿交加死在城墙上,临死前让俺替他接着守……” 他举起断臂,疤痕上还沾着旧伤的痂,“俺不要赏赐,也不要爵位,就求陛下查查那些粮官,杀杀那些内奸!别让弟兄们的血白流,别让城墙上的忠魂寒心啊!”

“查贪腐!杀内奸!” 两千边军齐声高呼,声浪震得道旁的松枝落雪簌簌,惊得雁群冲破云层,在铅灰色的天空里排成人字。萧桓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掌心沾着的雪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亮:“弟兄们!朕亲征大同卫,不止是为退北元,更是为替你们清内奸、还公道!王林的旧部克扣军饷,李嵩已经下狱,粮官的家产全被抄没;镇刑司的蛀虫藏在暗处,朕让谢渊拿着都察院印,见一个查一个,查一个斩一个,绝不姑息!” 他高举右臂,龙袍的袖子在风中展开,“从今日起,大同卫的粮饷由玄夜卫直接押运,布帛、棉衣、热粥,三日之内一定送到;战死的弟兄,朕追封‘忠勇校尉’,家眷由朝廷按月发粮,孩子送进武学读书;活着的弟兄,朕与你们同吃同住,同守城墙,不破北元,绝不回京!”

“陛下万岁!大吴万岁!” 欢呼声浪在雪原上炸开,士兵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有的解开甲胄倒出里面的干草,有的用力搓着冻僵的脸,风雪中,他们眼里的光亮得像落满星辰,连甲胄上的锈迹都似被这光芒镀上了金边。谢渊望着这一幕,对身旁的沈炼低声道:“把大同卫粮官的账册和王林案的卷宗仔细比对,贪腐超过五十石的,不用等回京,按‘先斩后奏’的圣旨,就在城下正法。让边军弟兄亲眼看着,这些蛀虫和内奸,一个也跑不了。” 沈炼沉声应下,玄色披风在风雪中扬起,转身策马去安排玄夜卫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