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不是将军轻性命,北门锁钥系兴亡(第2页)
北元铁骑屯于云州峡谷至大同卫之间,分三股布防:主力攻西城垣,左翼游骑守峡谷要道,右翼设伏于城南密林,似在阻我援军。敌每日卯时、申时两次猛攻,箭矢如蝗,昨夜更添投石机三架,城头箭楼被击毁两座,守城视线受阻。据俘虏供称,敌军携十日粮草,意在速破城。
大同卫城防危在旦夕,士兵虽抱必死之心,然军备耗尽、粮草断绝,恐难撑过三日。泣请陛下速发援兵三万,从蓟辽调铁骑绕开云州峡谷,从左翼驰援;另请户部急拨箭矢五万支、甲胄两千副、粮草十万石,由宣府卫走暗道转运,迟则城破人亡,北境门户洞开。
臣周昂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绝不苟且偷生!唯盼援军早至,救大同卫军民于水火。
大同卫指挥使周昂 泣血呈报
德佑三十七年冬十月初七 辰时
(附:塘报盖大同卫印信,纸页边缘沾血痕,为守城士兵血迹)
岳峰将那份边角卷起、沾着雪水的塘报重重展开,粗糙的麻纸在他掌心簌簌作响。塘报上是周昂亲笔所书,字迹因寒冷和焦急而扭曲,却字字清晰如刀刻,密密麻麻记着边军的绝境:“大同卫现有箭矢不足两万支,其中三成箭杆虫蛀,射出即断;甲胄破损者逾千,胸甲开裂能透光,士兵多以草绳捆扎御寒。近三日大雪封营,每日冻毙士兵五人,皆为守城轻伤者,无药无炭,僵卧城头。粮仓盘点仅存杂粮三千石,按现有人数,存粮仅够三日,若援军不至,守城将士只能煮雪充饥。”
纸页边缘有周昂用朱笔打的勾,在 “冻毙士兵” 处画了个醒目的圈,旁边批注:“臣亲验粮仓,所言非虚,望京师速援,迟则无及。” 塘报末尾还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在烛火下泛着暗沉的光。
岳峰的指尖划过 “云州峡谷” 的标记,那里在舆图上用蓝笔标注着 “狭路,仅容单骑”。他喉结滚动,声音因压抑怒火而低沉:“北元铁骑三万屯于此,峡谷两侧皆是密林,若我援军不足三万,必遭伏击。去年秋,宣府卫三千援兵就是在此被围,全军覆没!” 他将塘报拍在舆图上,纸页盖住了 “云州峡谷” 四个字,“臣请掌调兵符,增调蓟州、辽东边军各一万五千,合计三万,从侧翼绕开峡谷,五日之内抵达大同卫左翼,与城内守军夹击敌军!”
李嵩的脸色在烛火下白得像纸,手指紧紧攥着朝珠,珠子碰撞的轻响暴露了他的慌乱。他强撑着躬身反驳,声音发飘却刻意拔高:“蓟辽边军乃守辽之根本,岂能轻动?若调兵三万,辽东防务空虚,北元若分兵来袭,如何应对?” 他偷瞄了一眼帐外,萧桓的銮驾灯笼在风雪中忽明忽暗,心尖更颤,“况且调兵需兵部勘合、户部拨粮,粮草要从通州仓转运,勘合需内阁用印,流程繁琐,五日之内绝无可能!”
他这话半是推诿半是心虚 —— 岳峰手中那枚鎏金调兵符,是先帝亲授的 “便宜行事之权”,本就可先调兵后奏报,他偏要提 “流程”,不过是想拖延时日。
岳峰猛地抓起案上的调兵符,铜符沉甸甸压在掌心,符身雕刻的龙纹硌得掌心生疼,“五军督府” 四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先帝设此调兵符,就是怕临战掣肘!” 他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帐内烛火剧烈摇晃,“蓟辽巡抚是臣带出来的旧部,昨夜已传信与他,蓟州卫可抽一万精兵,辽东卫能调五千铁骑,皆是能披甲即战的锐士!”
他指着塘报上 “存粮仅够三日” 的字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粮饷从京师内帑先拨,臣已查过内帑账目,尚有二十万石存粮,足够支撑三月!户部若敢以‘流程’延误,臣便以这调兵符斩粮官祭旗,再奏请陛下治罪!”
帐外风雪拍打着帆布,发出 “噼啪” 声响,像是在为他的话助威。岳峰转向帐外萧桓銮驾的方向,单膝跪地,将调兵符高举过顶,甲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陛下若信臣,赐臣便宜行事之权,三日内必解大同之围;若信这些‘粮饷不足’的空谈,大同卫必失,北境门户洞开,再悔晚矣!”
烛火映着他坚毅的侧脸,鬓角的白发在风雪中微微颤动,调兵符的冷光与他眼中的怒火交织,在这风雪飘摇的军帐中,撑起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李嵩看着那枚调兵符,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 这不仅是调兵的凭证,更是劈开积弊的利刃,要斩向那些藏在粮饷背后的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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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被风雪猛地掀开,寒风裹挟着雪粒呼啸而入,帐内烛火 “噗” 地暗了下去,只剩几点火星在灯芯上挣扎。萧桓披着玄狐裘,裘领上的白霜被帐内暖气熏得微微融化,他迈步进来时,靴底沾着的雪块在青砖上砸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带着北境风雪的凛冽。 他扫过帐内众人,目光在李嵩发白的脸上停顿片刻,最终落在岳峰手中的调兵符上,声音低沉如冰:“岳都督的议案,众卿以为如何?”
李嵩 “噗通” 跪地,膝盖撞得金砖闷响,连磕三个头,额头沾着地上的雪水:“陛下三思!增兵三万需耗银二十万两,粮草三十万石,国库早已空虚,南疆赈灾的银子还欠着缺口…… 且蓟辽乃防女真要地,若抽兵南下,恐生边患啊!” 他说着眼角余光偷瞄萧桓,见对方脸色铁青,声音愈发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