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轻剑斩黄泉 作品

第485章 驿前已见番奴影,朝里犹藏祸国臣(第2页)

石亨的扳指猛地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露出泛黄的牙齿:“谢大人管风宪司的刑名即可,镇刑司的底稿属朝廷密档,关乎军情机密,岂是随意能翻看的?” 他拿起案上的茶盏,盖子在碗沿刮出刺耳的声响,“再说延绥卫的塘报咱家看过了,不过是小股骚扰,谢大人未免太紧张。”

“小股骚扰?” 谢渊从袖中取出延绥卫旧部的密信,信纸因反复折叠有些发皱,“三日前张谦密信说‘北元增兵边境,似有大动作’,怎会突然变成小股?塘报内容与密信截然相反,恐有人篡改,此事关乎边城存亡,石大人怎能以‘机密’二字搪塞?”

石亨猛地将茶盏墩在案上,茶水溅出碗沿,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痕。他霍然起身,腰间的玉带撞在案角发出闷响,案上的铜镇纸被震得跳起,“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谢渊你敢质疑镇刑司?”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利的怒意,“咱家是陛下亲设的耳目,执掌天下密报,你质疑塘报,就是质疑陛下的决断!”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熏香的甜腻味中掺进了火药般的紧张。石亨朝门外喊:“校尉何在!” 廊下的校尉立刻涌入,靴底踏在地毯上几乎无声,却个个面色肃然,手按刀柄。“送客!” 石亨指着门口,下巴抬得老高,“若谢大人再敢在镇刑司无理取闹,就按‘干预镇刑司公务’论处,先关入诏狱署再说!”

两名校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谢渊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谢渊挣扎着想再说什么,却被校尉强行往外拖,文书从手中滑落,被石亨的亲信一脚踩在脚下。“石亨!你这是仗势压人,包庇内奸!” 谢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却只换来石亨冷笑的背影。

被强行请出镇刑司大门时,谢渊的官袍袖口被扯得变了形。他站在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望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门钉上的铜绿在阴雨天泛着冷光。廊下的校尉仍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阵阴风从街角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谢渊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梁骨蔓延全身 —— 这哪里是拒绝查案,分明是用镇刑司的权势,将所有质疑都挡在门外,官官相护的网,竟密到连军情都能随意篡改的地步。

他弯腰拾起掉落的文书,纸张上还留着脚印的污渍,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远处的钟楼传来三响,沉闷的钟声在街巷间回荡,谢渊望着镇刑司匾额上的鎏金光芒,突然握紧了拳头 —— 就算阻力再大,这被篡改的塘报,这被掩盖的真相,他也必须查到底。谢渊并未放弃,他想起延绥卫指挥使张谦是自己同科进士,惯用狼毫笔,笔尖略有分叉,写 “骑” 字时最后一捺总带个小勾。他托玄夜卫缇骑从镇刑司废纸堆里找到一份塘报抄件,果然见 “骑” 字笔迹圆润,与张谦的习惯截然不同。更可疑的是火漆印,真印边缘有细微的崩裂,而塘报上的印却光滑完整,显然是仿刻的。

他找到制墨匠人,将抄件上的墨迹与张谦平日书信对比,匠人捻着胡须道:“这墨迹用的是松烟墨,而张指挥惯用油烟墨,色泽差着三分,且这字是用新笔写的,张指挥的笔都是用了三年的旧笔,笔画有飞白。” 墨痕的破绽,成了撕开谎言的第一道口子。

谢渊微服前往中转驿站,老驿卒正在修补被暴雨冲坏的屋檐。见谢渊问及六月廿三的塘报,老人放下瓦刀,叹气道:“那晚雨太大,刘三进内间验报,我听见里面有撕纸声,出来时他靴筒湿了一块,还说‘不小心踩了水’。后来才听说清水堡失了,我这心里啊…… 总觉得不对劲。”

老人从怀里掏出块油纸包:“这是张指挥托我转交的家书,说‘若塘报延误,就把这个给谢大人’。” 信里夹着半张塘报底稿,上面正是 “敌骑三千” 的残句,墨迹被雨水洇开,却字字清晰。谢渊握着残句,指尖冰凉 —— 这是用边城将士的血泪写就的证据。

谢渊将墨痕鉴定、驿卒证词呈给萧桓,请求彻查刘三。石亨得知后,连夜拜访英国公张懋,两人在书房密谈至深夜。次日早朝,张懋率十余名勋贵跪在丹墀下:“陛下,谢渊与延绥卫张谦结党,故意质疑镇刑司,恐是想架空陛下耳目!” 户部尚书李嵩立刻附和:“镇刑司系国之利器,岂能因些许墨痕就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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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桓看着阶下的勋贵,又看看谢渊呈上的证据,犹豫起来。镇刑司是他亲设的特务机构,掌监察百官之权,若承认塘报被篡改,无异于打自己的脸。他最终下旨:“刘三由镇刑司自行讯问,塘报之事暂不扩大。” 谢渊望着皇帝转身的背影,心沉如铅 —— 官官相护的网,比想象中更密。 谢渊并未因镇刑司的阻挠而罢休。他深知刘三只是枚棋子,背后必有更大的网,当即命玄夜卫缇骑换上便服,暗中监视刘三的动向。缇骑们分成三班,白日守在刘三常去的酒肆,夜里蹲在他家巷口,连他买醉时跟店小二的闲聊都一一记下 —— 这枚棋子,迟早会露出马脚。

三日后的深夜,城东 “聚财赌坊” 正闹得沸反盈天。刘三揣着刚赢的碎银,红着眼押上最后一注,腰间的钱袋鼓鼓囊囊,显然这几日得了不少好处。突然赌坊大门被猛地踹开,玄夜卫缇骑鱼贯而入,腰间的令牌在油灯下泛着冷光:“奉风宪司令,拿捕刘三!” 刘三吓得魂飞魄散,掀翻赌桌想逃,却被缇骑一脚踹翻在地,膝盖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缇骑搜身时,指尖触到他靴底的硬物,撕开夹层一看,竟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票面盖着鲜红的 “英国公府账房” 朱印,墨迹崭新,显然刚入账不久。刘三被押回诏狱署时,腿肚子还在打转,见缇骑取出刑具,不等动刑就已面无人色。

酷刑之下,刘三身上很快添了新伤,旧疤叠新痕,疼得他满地打滚。熬到后半夜,终于撑不住了,声音嘶哑地招供:“是石指挥…… 石亨让我换的塘报!” 他浑身颤抖,冷汗浸透囚服,“他说‘英国公亲口吩咐的,延绥卫的张谦是谢渊的同科,不能让他们立了军功’,事成后给我五百两银子,还拍着胸脯说‘出了事有咱家担着,保你没事’!” 招供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混着刑具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诏狱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