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加急电报(第2页)

王母正在纺纱,听到范秋生说要连夜下山,手一抖,线断了。

"野猪岭的鬼见愁坡结了凌片(冰凌)。"老人把纺锤按进未成型的麻线团,声音像绷紧的弓弦,"七九年冬月,龙家老二带着新媳妇夜里下山看病,双双掉进山崖,尸骨都没找到。"

"妈!"范秋生截断话头,"这事急,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见劝不住,王母叹息一声,起身找来一个火把,用浸过茶油的布条缠了三匝。

王梦兰找来火柴,将火把点燃。"轰"地一声,火把腾起烟雾,散发出带着苦涩的清香。 王母双手合掌,嘴里喃喃着念着《迁徙词》,这是苗族送远行者的古礼。

王梦兰举着火把,带着范秋生,开始下山。

火光中,冰挂从枯枝上垂下,宛如巨兽的獠牙,山林在夜色中显露出兽脊般的轮廓。芦笙的调子追着他们的脚步,在乱石间跌跌撞撞地碎成残片。

范秋生数着心跳,跟在王梦兰身后,朝山下走:每两百步心跳大约三分钟,而野猪岭到冷水溪有九千步。

王梦兰的棉鞋突然陷进雪窝,她扶住范秋生胳膊,使劲往上提。不料,棉鞋没有抽出来,脚倒是抽了出来,裙子下露出绑着稻草的裤脚——这是苗家防冻的土法,此刻稻草结满了冰碴。

好不容易,范秋生帮王梦兰弄出了棉鞋。不过,棉鞋已经不成样子。

范秋生蹲下身,用冻僵的手指解下自己裤脚上的稻草,裹住她赤裸的脚掌。那些稻草还带着体温,冰碴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穿我的鞋。"范秋生要脱那双补丁摞补丁的解放鞋,被王梦兰按住了手腕。她的银耳坠在火把下晃出细碎的冷光,像冰河裂开的纹路。

他用火把燎断几根老藤,将破烂的棉鞋勉强绑在王梦兰的脚上。

火光掠过岩壁时,范秋生看见暗红色痕迹从棉鞋里渗出来,在雪地上绽开成歪斜的梅花。王梦兰的百褶裙扫过那些血印,银饰碰撞声盖住了她喉咙里压着的闷哼。

山风裹挟着湿冷的雾气扑面而来,范秋生攥着火把的手已经沁出冷汗。转过鹰嘴岩时,峭壁间骤然旋起怪风,火苗在铜制灯罩里挣扎两下,竟被生生扯出灯芯,化作数道猩红流星坠入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