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 提篮子(第3页)

范秋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胸腔里翻江倒海。恨意与怜悯激烈交战，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那条微跛的腿似乎比来时更加沉重。他接过王梦兰手中的袋子，两人沉默地离开了高家槟榔店。

走出几步，王梦兰忽然停住，从口袋里摸出刚才买槟榔找零的两张毛票，又犹豫了一下，再添上自己口袋里的一毛钱。她转身快步走回高家店门口，将这三毛钱轻轻放在小艳子手边的空簸箕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女孩耳中：“妹子，拿着，买副手套。这天气，手裂了怪疼的。”

说完，不等小艳子反应，也不看高老板诧异的眼神，王梦兰转身就走，追上了等在路边的范秋生。

小艳子呆呆地看着簸箕里那三张皱巴巴的毛票，又抬头望向王梦兰匆匆离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音，只有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茫然的水汽。

她不明白，这个素不相识的、卖槟榔的大姐，为何会给她钱，为何眼神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是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范秋生看着妻子走回来，自然也看到了她刚才的举动。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问为什么。他拎着沉重的槟榔袋子，里面装满了生活的重量，也装满了命运弄人的荒诞。他迈开步子，微跛的身影在初升的阳光下，拖着长长的、沉默的影子，汇入了下河街早市喧嚣的人流之中。

仇人的女儿就在身后那间昏暗的店铺里，而他们，这对曾被仇人逼入绝境的夫妇，却要继续为了生存，在这条青石板路上，提篮叫卖，挣扎前行。前路依旧茫茫，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复杂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