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谁堪信任(第3页)
“你是哪个宫里的?杵在这里做什么?公主呢?”
知夏听见她的声音便从屋里跑了出来,连忙上前行礼,恭敬回道,“回禀德妃娘娘,公主方才歇下了。这位是新来的侍女鹊儿,刚替公主取了香料回来。”
“歇下了?”德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恼意,“陛下难得来一趟琼华殿,她怎么不想法子多留陛下坐坐,就这么让陛下走了?她是不是又只顾着看那些没用的书,怠慢了陛下?”
她越说越气,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向紧闭的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不争气的女儿。
“菀儿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倔,一点不像本宫!”德妃的抱怨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对着知夏和谢晚宁这些“下人”也毫不避讳,“陛下日理万机,能抽空来看她是多大的恩典?她倒头就睡?她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知不知道本宫在这深宫熬着有多不易?她不替自己争,也得替本宫想想啊!眼看着新人换旧颜,本宫……”
德妃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叶菀的“不懂事”,言语间充满了对自身处境的焦虑和对女儿未能替她争宠固位的强烈不满。
谢晚宁坐在廊下,听着德妃尖刻的抱怨,看着她那副只知怨天尤人,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女儿“争宠”上的模样,心中那股压抑的烦躁和对叶菀处境的微妙共鸣,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束缚。
就在德妃又一次痛心疾首地抱怨叶菀“不知抓住机会”时,谢晚宁抱着锦盒,缓缓站起身。她并未看德妃,目光平静地落在庭院中一株凋零的秋菊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断了德妃的喋喋不休。
“娘娘息怒。公主殿下并非怠慢陛下,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继续道,“况且,与其费尽心思去留一个心不在此处的人,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立得更稳些。靠旁人施舍的恩宠,终究是镜花水月,风一吹就散了。握在自己手里的,才叫本事。”
这番话如同冰水,兜头浇在德妃头上,她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宫女,“你放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训起本宫来了?!”
谢晚宁这才微微侧身,对着德妃福了福身,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却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公主殿下心性坚韧,自有她的路要走。娘娘与其寄望于公主去争那虚无缥缈的圣心,不如……好好保重自身。毕竟,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自己,才是最后的倚仗。”
她的话直白得近乎残忍,彻底撕开了德妃赖以生存的幻梦。德妃被她那平静却字字诛心的眼神和话语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她“你……你……”了半天,最终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跺脚。
“反了!反了天了!琼华殿的下人竟敢如此忤逆!本宫……本宫定要告诉皇后娘娘,治你的罪!”
她色厉内荏地丢下狠话,再也待不下去,带着一腔怒火和难堪,在宫女的搀扶下愤然离去,环佩撞击声都透着一股狼狈。
廊下重新恢复了安静。知夏看着谢晚宁,眼神复杂,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同。
厚重的殿门内,叶菀并未真的睡着。
德妃那尖锐的抱怨和谢晚宁冰冷而直白的反驳,一字不漏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当德妃数落她“不懂事”、“不争气”时,叶菀闭着眼,藏在锦被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她的母妃,永远只看到自己的委屈和失宠的恐惧,永远只把她当作争宠固位的工具,何曾真正关心过她想要什么?何曾理解过她心中的抱负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