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石碑残章(第3页)
“它不属于任何人。”阿石轻声道,“只属于所有记着字、守着心的人。”
就在此时,万民碑突然开始震动,碑身的碎碑一块块脱落,化作金色的光点飞向狱道各处。那些光点落在石壁上,被凿去的文字彻底复苏,狱道两侧竟渐渐显现出壁画——有仓颉造字的混沌,有蔡伦造纸的炊烟,最终定格在一群人围着一块新碑写字的画面,那些人里有汉人,有蒙古人,有老人,有孩童。
“碑碎了?”林霜有些不安地看向苏念安。
苏念安却笑着摇头,指向狱外:“你看。”
众人走出锁文狱时,只见大都城的百姓正自发地在大街小巷立起新碑。有块碑上刻着“五谷丰登”,是农夫们凿的;有块碑上画着药草,是郎中们画的;甚至有个蒙古兵脱下盔甲,在一块木牌上刻下自己的名字,旁边用汉字写着“想回家种田”。
帖木儿站在钦天监的废墟前,看着这一切,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上面是他偷偷保留的天文观测记录。“郭守敬说,蚀星会在百年后再次出现。”他将文书递给阿石,“这些记录里有蚀星的轨迹,或许……或许下次你们能用得上。”
阿石接过文书,发现上面除了星图,还有几行小字:“星可测,道可求,唯人心不可欺。”笔迹苍劲,竟是郭守敬的手书。
“他早就醒了。”苏念安轻声道,“只是不敢承认自己错了。”
瞎眼老秀才突然喊道:“快看天上!”
众人抬头,只见文脉剑化作一道金光,在天空中书写出四个大字——“斯文在兹”。写完后剑身解体,化作无数金色的种子,落在大都的每个角落。种子落地处,要么长出刻着字的小草,要么开出带着诗的花朵,连城墙砖缝里都钻出几株绿芽,芽叶上印着“天下大同”。
三个月后,大都城里再无人提“镇文”二字。
元廷虽未废除禁书令,却再无人敢执行。因为百姓们发现,那些刻在心里的字,比任何石碑都难销毁。有人在茶馆里讲《史记》,听者满堂;有人在田埂上教《农书》,学子盈门;甚至连蒙古贵族的孩童,都偷偷学着写汉字,说那字里有山川日月。
苏念安三人离开大都的那天,恰逢科举放榜。新科状元是个寒门书生,他没有穿官服游街,而是带着榜单来到皇家碑林的废墟前,将榜单贴在一块残碑上,对着空无一人的碑林磕了三个头。
“先生们,”书生声音哽咽,“你们当年没说完的话,我们接着说;没做完的事,我们接着做。”
残碑突然亮起金光,映出无数书生的虚影,他们笑着点头,渐渐消散在风里。
雪骢马踏着晨光出城时,苏念安回头望去,只见大都的城墙上爬满了藤蔓,藤蔓的叶片上写满了字。有孩童在城墙下认字,有老者在字间批注,连风吹过都带着琅琅书声。
“你说,蚀星还会再来吗?”林霜抚摸着箭囊里的新箭,箭杆上刻着“薪火”二字。
阿石勒住马,龙渊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来不来都一样。”他指向远方,无数村落炊烟袅袅,隐约能看见农舍墙上写着“耕读传家”,“只要这些字还在,只要还有人记着它们,文脉就永远不会断绝。”
苏念安的菩提子手串轻轻转动,和生树的金色花朵在马背上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九州大地的景象——从漠北到江南,从东海到西域,无数人正在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文字。那些文字或许简陋,或许平凡,却像无数点星光,在大地上连成了河。
“我们该往哪去?”她问道,声音里带着笑意。
阿石指向西方:“听说敦煌的藏经洞被风沙埋了,那里有无数经书在等我们。”
林霜搭箭指向东方:“沿海的渔民说,有座岛的礁石上刻着上古文字,受潮汐侵蚀快要看不清了。”
苏念安笑着策马向前:“那就先往西,再往东。”
马蹄声渐远,却在身后留下一串金色的文字,随风飘散,落在每个识字人的心间。
那文字写着:只要有人提笔,文脉就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