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风 作品

第368章 此处无门,回头无路(第2页)

那道影子仍戴着镣铐,仍保持被拖行的姿势,留在原地;真正的薛羽则像一页被撕下来的日历,轻飘飘地落进了“裂缝”里。

裂缝极短,极黑。

他只来得及听见牛头狱卒发出一声困惑的低吼——九颗脑袋同时发出不同的音节,于是“形无间”也被短暂破坏。

他跌进裂缝的瞬间,裂缝合拢,像牙齿咬合。

黑暗里,有声音贴着他耳廓说:

“你偷走的,只是一粒微尘的缓刑。

等你再睁眼,债息已滚成须弥。”

薛羽再睁眼时,已站在那条铅灰色大河的对岸。

脚踝上的镣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极细的、像头发丝一样的红线,缠在骨头上。

线的那一端,仍系在牛头狱卒的角眼里——只是现在,线被拉得无限长,无限细,细到连“无间”都暂时看不见。

他知道,这只是把追捕拉长成了永恒。

只要红线不断,牛头狱卒终将循线而来;而红线,本就是他自己业力的延伸,永远不可能断。于是薛羽继续往前走。

他没摆脱追击,只是把追击摊薄到整个未来。

在阿鼻地狱,“逃”本身即是下一次“落网”的倒计时。

薛羽站在河边,水面恰好淹到他的腰际。一米深的河水冷得不像人间,冰针似的往皮肉里钻,又顺着骨缝一路爬向心脏。他低头,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水面凝成霜花,却在下一瞬被水流撕碎,仿佛连呼吸都不该存在于此。

黑影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最初只是墨汁般的一团,浮在十步开外的水雾里。薛羽眯眼,黑影便长出轮廓——宽檐斗笠、褴褛蓑衣、一柄比人还高的木桨斜倚肩头,像从旧年画里走出来的摆渡人。待水波推着他再近些,薛羽才看清那蓑衣是烂的,斗笠下却扣着一张惨白的面具,面具边缘裂着蛛网纹,裂纹里渗出暗绿的磷光。蓑衣领口空荡,没有脖子,直接连着一具发黑的锁骨,再往下,胸腔是空的,肋骨像被火烤过的竹篾,向内蜷曲成一只笼。

骷髅动了。木桨“咔嗒”一声点在水面,没有激起半分涟漪。两团幽绿的火突然在眼窝里炸开,火苗舔着面具内侧,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有人在干笑。火光闪了三下,又倏地缩回,凝成两粒绿豆大小的光痣。与此同时,那条挂着残肉的臂骨缓缓抬起,关节处滴下浑浊的水珠,五指以一种邀请的姿势摊开——掌心向上,白骨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