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落定 作品

第七百二十九章(第2页)

金车就停在五步外。

七辆金车蒙着厚尘,车底下的青石板有深深的辙印,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疤,从栈道一直延伸到这里。

穿封狂踉跄着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碎瓷片上,他只想摸摸那七辆金车——摸摸这承载了二十年血债的东西。

“爹、娘,你们看。”他望着崖底的雾,声音轻得像叹气,“孩儿替你们把债还清了。”

崖边的野菊突然摇晃起来。穿封狂抬起头,望向深不见底的雾海。雾里有声音在响,像极了从前年前那个夜晚,他娘抱着他躲在柴房里,外面是官兵的喊杀声。那时他很小,只记得娘的体温,和她嘴里哼的童谣:“金锭儿,亮堂堂,莫要学那负心郎......。”

“负心郎......,”他重复着,突然松开了抓着金车的手。

风灌进他的破袖,猎猎作响。穿封狂的身影在崖边晃了晃,像片被风卷起的枯叶。他最后看了眼金车,看了眼崖底的雾,然后闭上眼睛——这一回,他不用再护着什么,不用再还什么债了。

“扑通。”

他撒手向着崖底跳了下去。

崖底的雾突然翻涌起来,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深潭。金车的帷幔还在飘,车辕上的鎏金云纹在暮色里闪了闪,又暗了下去。

风卷着碎布掠过金车,扫落一块斐玉,那是从穿封狂怀里掉出来的,上面还沾着他的血。布角的小莲花被风吹得摇晃,像朵开在血里的花,开得热烈,开得绝望。

天光漫过崖顶时,雾散了。

穿封狂的断剑仍插在青石板上,剑刃凝着夜露,泛着冷白的光。崖壁上的血痕被晨阳一照,红得刺目,像谁把朱砂揉进了石缝里——那是他和玄甲卫的血,混着野藤汁、箭镞锈,在石面上洇成斑驳的地图。

天光漫过崖顶时,雾散得干干净净。东边的天像被浸了蜜的绢帛,从鱼肚白洇成浅粉,再漫成鎏金,倒像块温玉,慢慢焐热崖边每一寸石。

崖壁上的血痕醒得最早。昨夜凝结的红痂被晨露泡得发软,边缘渗出淡褐的水痕,在青石板上晕成不规则的网。穿封狂跳崖处,崖石被撞出的浅坑里积着半洼水,浅坑旁边有几株小莲花,小莲花被露水浸得透亮,像滴悬而未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