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铭 作品

第759章 旧书里的雨声(第2页)

“您今天来,不只是卖瓷片吧?”她轻声问。

陈婶从布包里又摸出个油纸包,这次是个铜锁。锁身锈得厉害,却用红绳系着块褪色的红布,布上歪歪扭扭绣着“长命百岁”。“这是我孙子的锁。”她说,“他一岁那年丢了,后来在村东头的老井里找到的。打捞的人说,锁沉在井底,旁边还有个布包,装着半块麦芽糖、三颗野山楂,还有张画——”她突然顿住,手指绞着布包的流苏,“画里是间土坯房,房檐下挂着串铜铃铛。”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三天前整理的那箱旧物:个缺了口的搪瓷缸,缸底沉着半块融化的麦芽糖;个粗陶碗,碗底刻着“招娣”;还有张皱巴巴的画纸,画着土坯房、铜铃铛,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妞妞的家”。

“您……见过这些?”她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那几样东西。

陈婶的手剧烈颤抖。她接过密封袋,指甲在玻璃上刮出细响:“是妞妞的东西!我妹妹家的小女儿,叫妞妞。五八年饥荒那会,她娘带着她去讨饭,说要回老家找粮——可老家早没了,就在黄河边。”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后来有人在黄河滩捡到这锁,说是妞妞掉进水里时攥着的。可打那以后,每年七月半,总有人说看见黄河边有个穿红棉袄的小丫头,蹲在水边哭,手里攥着串铜铃铛。”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铜铃疯狂摇晃,撞出的声音像极了孩子的哭声。林夏的目光扫过货架:最顶层的玻璃柜里,摆着个缺了耳朵的布熊,熊肚皮上缝着“乐乐”二字;中间的木架上,堆着本缺了封皮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今天妈妈给我煮了红薯粥,甜得能齁死人”;最底层的纸箱里,躺着双千层底布鞋,鞋帮上还留着没拆完的针脚。

这些都是“时光褶皱”的宝贝——别人眼里的垃圾,她眼里的“记忆标本”。每个旧物都藏着段没讲完的故事,等着对的人来认领。

“陈婶,您知道这些物件为什么会‘说话’吗?”她轻声说,“不是因为它们旧,是因为有人把心事缝进了针脚,把眼泪熬成了釉色,把没说出口的话,藏在铜锁的锈里。”

陈婶摸出块蓝布,轻轻盖在铜锁上。“我妹妹临终前说,妞妞走的时候,手里攥着串铜铃铛。那是她满月时她爸打的,说等妞妞嫁人的时候,要挂在门檐下。”她的声音突然坚定,“我想替她们找回来。”

林夏起身,从里屋捧出个檀木匣。匣盖打开时,里面躺着串铜铃铛——共九枚,每枚都刻着小福字,铃舌是小米粒大小的银珠。最上面那枚的系绳处,缠着根褪色的红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