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铭 作品

第894章 青铜引劫,歧路同归(第3页)

莽莽群山的轮廓在极速飞遁中化作模糊的暗影。林墨的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动破损的风箱,胸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和那股不断滋生的、想要将万物归于寂灭的冰冷冲动。皮肤下流淌的金紫色裂纹如同活物的血管,每一次明灭都带来撕裂神魂的剧痛,也将青铜怀表传递而来的、那片鸿蒙初开的混沌景象反复烙印在识海深处。

他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直到体内翻腾的力量再也无法压制,整个人如同失控的陨石,撞入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深处。

轰隆!

参天古木被狂暴地撞断,泥土翻飞,惊起无数夜栖的飞鸟。林墨重重地砸在一处积满腐叶的潮湿洼地里,身体深深嵌入泥泞。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四肢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尝试都牵动全身裂纹,带来近乎晕厥的剧痛。更可怕的是,那股源自“熵”的意志正在疯狂冲击着他仅存的清明。视野开始模糊,周遭生机勃勃的古木、藤蔓、苔藓,在那意志的视界中,都化作了不断崩解、衰亡、最终归于虚无的能量线条。毁灭它们,让一切重归寂静,似乎成了天地间最理所当然的真理……

“呃……” 林墨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块紧紧握了一路的青铜怀表。冰凉的触感传来,表盖上“1937·汇丰交易室·陈”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流淌着微弱的暖流,微弱却顽强地对抗着体内那股冰冷的寂灭意志。

“陈……” 林墨的意识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挣扎,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交易室……平衡……代价……”

生死一线间,福至心灵。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或对抗体内那狂暴的混沌能量和寂灭意志。而是强忍着足以让常人魂飞魄散的痛苦,艰难地盘膝坐起,五心朝天。心神沉入丹田,不再将那个疯狂旋转、试图吞噬同化一切的混沌漩涡视为敌人,而是……视为一个“熔炉”,一个“交易场”!

他将因强行吞噬能量而几乎失控的寂灭意志(熵),视为一方砝码。

他将自己坚韧不屈的求生意志与神魂本源,视为另一方砝码。

他将那源自魔种、却又被自身力量异化改造的混沌能量,视为……交易的标的物!

意念流转,艰难地在混沌漩涡的核心,建立起一个虚幻而脆弱的“平衡”!

轰!

意识深处仿佛炸开一片无声的惊雷!那狂暴旋转、试图吞噬湮灭一切的混沌漩涡,在这脆弱平衡建立的瞬间,猛地一滞!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停滞,但对林墨而言,却如同在即将被海啸吞没的悬崖边,找到了一块立足的礁石!

“有效!” 林墨精神大振。他不再犹豫,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狂暴的能量,一丝一缕地注入这脆弱的“平衡”之中。每一次能量的注入,都让那个“交易天平”剧烈摇晃,濒临崩溃,却又在神魂意志与寂灭意志的拉扯下,险之又险地维持住。每一次成功的“交易”,都有一小缕狂暴的混沌能量被剥去戾气,变得温顺可控,沉淀下来,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布满裂纹的道躯,也强化着他自身的力量本源。

这是一个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的过程。稍有差池,平衡打破,不是被寂灭意志吞噬化为只知毁灭的怪物,就是被狂暴能量彻底撑爆。汗水如同小溪般从林墨额头滚落,混合着血污和泥浆,但他周身那股混乱狂暴、令人心悸的气息,却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收敛、稳固下来。皮肤下流淌的金紫色裂纹,光芒也不再是失控的明灭,而是开始随着他艰难的呼吸,呈现出一种带着奇异韵律的、缓慢的脉动。

时间在痛苦与专注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墨终于将最后一丝狂暴能量导入“交易”,完成淬炼吸收,勉强维持住体内那脆弱的动态平衡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那混沌旋转的星云已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的漆黑。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和明悟。

“通明之境……” 林墨感受着体内那迥异于突破之初的力量。它不再张扬霸道,反而内敛深沉,如同无垠的宇宙真空,蕴含着吞噬与创造的双重可能。那遍布全身的金紫色裂纹并未消失,却已不再狰狞,如同神秘的天然道纹,烙印在他的道躯之上,成为他掌控这种危险力量的外在显化。他低头看向掌心,那块青铜怀表安静地躺着,表盖上的“陈”字印记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格外古朴深邃。

“交易……平衡……” 林墨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冰凉的青铜表壳。昨夜那场生死边缘的博弈,让他对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这枚怀表,以及它所指向的“汇丰交易室·陈”,其蕴含的意义恐怕远超他的想象。这绝非仅仅是一个坐标,更像是一种关于力量本质的隐喻和传承。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表贴身收好。这块表,是他理解自身力量、对抗体内寂灭意志的关键钥匙。同时,他也清晰地感知到,体内那份脆弱的平衡只是暂时的。寂灭意志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深刻的理解,才能真正掌控这柄双刃剑。

林墨站起身,布满裂纹的道躯在晨曦中如同破碎后重铸的神像。他最后望了一眼玄天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苏婉儿绝望的泪眼在记忆中清晰浮现,带来一阵细微却绵长的刺痛。他明白,昨夜的选择,那条强行遁走的血路,或许已经在她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与隔阂。

“前路已断,歧路……亦是路。” 林墨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再无半分犹疑。他不再留恋,转身,迈步。布满裂纹的身影无声地融入北方莽莽群山的阴影之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身后,泥泞的洼地边缘,几片被昨夜风暴摧折的树叶打着旋落下,还未触及地面,便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作用下,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细微的尘埃,彻底湮灭。那是失控的熵之力量,残留的痕迹。

新的道路已在脚下,纵使布满荆棘,通向未知的黑暗与血腥。但林墨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条以身为祭、与寂灭共舞的孤绝之路上,走下去,直到终点,或者……彻底的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