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八十五章

叶慈艰难地点头：“老侯爷他……唉……”

清官难断家务事，叶慈之于赵家父子，终究还是个外人，她不好说什么，于是千言万语化成一声叹息。

“我自小研习《神农秘典》，我爹虽知道此事，但他觉得我神智有缺，即便看得再多也是白费工夫，便也从没阻止过我。仇嬷嬷在我的指导下，换了父亲的汤药。”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叶慈，“慈姑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恶？”

叶慈一愣，道：“这么说，最终真正杀死老侯爷的人，明明是仇嬷嬷才对啊，并不是你。”

赵明予却自嘲地一笑：“身为人子，知道别人谋杀自己父亲的计划，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成了助力，你说，这与弑父何异？”

叶慈哑然。

赵明予看她这般反应，眼神一黯，膝上的拳头握紧复又松开，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直视着叶慈：“我便是这般十恶不赦的一个人，不忠不孝，从前还为了一己之私骗你入侯府，你厌弃我，也是应该的……”

他虽这么说，手指却抓住了叶慈的一片衣角，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他低着头，叶慈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总觉得他应该在说——

望君怜惜。

他自小在阴谋诡计中长大，十三岁亲眼见到父母相残，亲爹给他喂下毒|药，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装傻七年。

从前叶慈觉得他是只狡猾的狐狸，为了争权夺利可以装作孩童心智蛰伏七年，为了满足心中欲望，连亲爹都能杀，可她还是无可救药地被他吸引。

而此刻，这只狐狸却突然在她面前翻了肚皮，将自己最脆弱、最不愿示人的部分都掰开了、揉碎了给她看，她才明白自己从前不过是管中窥豹，未知真相全貌，便将赵明予此人全盘否定了。

她伸出手，将手心覆在赵明予的手背上，触感是一片冰凉。

可见他是真做好叶慈与他从此陌路的准备了，否则断不会紧张到这种地步。

他将真相和盘托出，将选择去留的权利交给叶慈，但心中却实在割舍不下，因此才极尽卑微地抓住她的裙角，但求她的一分怜惜——

半分也好。

便是只有半分也够了，只要她心中仍对他有不忍，那他们便还不算陌路人，他就仍有能将她追回的机会。

届时，即便不择手段……

不过，这些想法，他永远都不会让叶慈知道的，毕竟，她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赵明予惊喜地抬头看她，只见叶慈耳尖微红，在二人目光相触的刹那，别扭的别过脸。

“咳咳……都过去了。”

赵明予眼睛一亮，她这是在安慰他？

这些事虽然骇人听闻，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七年，就算再难接受，现在也接受了。赵明予心中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难过，叶慈一安慰他，他反而来劲了，登时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鳄鱼泪。

叶慈见状，表情又软了一分。

赵明予得了好处，却很有分寸，没再卖惨卖乖，而是安静地伏在她膝头，直到府中小厮来传膳，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慈姑娘，留下用饭吧。”赵明予见叶慈似乎想拒绝，又抢先补了一句，“这次便当作弥补了川仙府的遗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