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小写师 作品

第215章 百草堂之蒲葵

潮湿的梅雨时节,青石板上蒸腾着白雾。百草堂前,王宁握着铜勺搅动药罐,蒸腾的药香里混着远处飘来的哭喊声。他抬眼望去,檐角垂下的雨帘中,几个汉子正抬着担架狂奔,担架上那人面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

\"王大夫!救救我家婆娘!\"为首的汉子一脚踢开药房木门,震得梁上悬挂的陈皮簌簌掉落。王宁快步上前,指尖搭上妇人腕脉,脉象虚浮如游丝,指腹触到皮肤时微微一滞——手腕内侧密布着细密的血点,像被无数针尖刺破。

\"这症状...\"王雪捧着医书从后堂转出,垂在耳畔的银质耳坠随着动作轻晃,\"和《岭南疫症录》里记载的血溢症一模一样!\"少女素白裙裾扫过药柜,檀木抽屉应声而开,她抽出泛黄的古籍,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艾草簌簌飘落。

王宁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墨色字迹在烛光下泛着幽光:\"血溢者,血不循经,口鼻渗血,肤现紫斑...生于瘴气郁结之地。\"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雨幕笼罩的青山,\"后山的蒲葵林上个月刚遭雷劈,莫不是...\"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披蓑戴笠的老者蜷在泥水里,胸口插着半截断箭,血珠顺着箭杆坠入积水,晕开一朵朵猩红。王宁疾步上前,却见老者颤抖着指向东方,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孙...孙...\",便没了气息。

\"孙玉国?\"林婉儿不知何时已持剑立于门边,月白色劲装沾满泥浆,束发的银簪上还缠着几片枯叶。她弯腰检视尸体,剑锋挑起死者袖口,露出内里绣着的孙氏药铺标记,\"后山禁地本就归他管辖,前些日子还派人在蒲葵林外围设了木桩。\"

雨势渐急,王宁盯着尸体衣摆沾着的黑色碎屑,那是某种矿石粉末。他突然想起今早药市上,钱多多鬼鬼祟祟塞给他的半块玉佩——雕工粗糙的青玉上,赫然刻着同样的矿石纹路。

\"王大夫!又有人不行了!\"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浑身湿透的孩童撞开药房大门。王宁抓起药箱就要出门,却被张娜拦住。妻子绾着简单的堕马髻,素色襦裙外罩着靛蓝布衫,腕间缠着的粗布巾还沾着药渣,\"带上这个。\"她将一包烘干的蒲葵叶塞进丈夫怀里,\"方才给伤员止血,这叶子比金疮药还灵。\"

夜色深沉时,王宁终于回到百草堂。烛火摇曳间,他望着案头堆积的病历,眉头越皱越紧。所有患者都曾去过后山,都出现了相同的出血症状。而此刻本该喧闹的街市,却安静得可怕,唯有孙玉国药铺灯火通明,隐隐传来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

\"大哥,孙玉国把止血药材全囤起来了!\"王雪抱着账簿冲进堂屋,发间的玉簪歪在一边,\"他开价二十两银子一副药,普通人家根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王宁突然抓起墙上的采药锄,大步迈向雨幕。

林婉儿几乎是同时抽出长剑:\"我同你去。\"月光在剑锋流转,映出她腰间悬挂的护身符——那是去年庙会时,王宁随手编的蒲葵叶结。

后山小径泥泞难行,腐叶下藏着尖锐的碎石。当三人终于看到蒲葵林时,不禁倒吸冷气。本该葱郁的树林半数枯死,焦黑的树干上凝结着暗红的黏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甜。王宁蹲下身子,指尖触到地面结块的黑色物质,正是死者衣摆沾着的矿石。

\"有人故意倾倒毒物。\"林婉儿的剑尖挑起一片枯叶,叶面上爬满白色蛆虫。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沙沙声,数十个蒙着黑巾的汉子从树后转出,手中火把照亮他们腰间的孙氏药铺腰牌。

\"王大夫好雅兴。\"刘二狗晃着手中钢刀走出,刀背上还残留着暗红血迹,\"这片林子现在归孙老板管,识相的就...\"他的话被突然爆发的打斗声打断,林婉儿剑光如练,瞬间逼退最近的黑衣人。

王宁趁机冲向蒲葵树,挥锄砍下几串饱满的果实。果实落地的瞬间,他瞥见树皮下渗出的汁液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这不是普通的病害,而是有人在树皮里注入了某种毒剂!

混战中,一枚石子突然破空而来,精准击中王宁持锄的手腕。他踉跄倒地,却见孙玉国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这位药铺老板身着织锦长袍,腰间玉佩与钱多多给他的半块严丝合缝,\"王大夫果然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笑声混着雨声,惊起林间夜枭,\"后山的赤血矿可是宝贝,用来制药比蒲葵子强百倍,只是这副作用...\"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不过死几个贱民,又有何妨?\"

林婉儿的剑光突然暴涨,却被孙玉国甩出的铁链缠住。危机时刻,一声清亮的呼喝打破僵局:\"都住手!\"郑钦文带着数十名村民举着火把赶到,锄头镰刀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孙玉国脸色骤变,挥挥手示意手下撤退,临走前深深看了王宁一眼:\"咱们的账,还没完。\"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满地狼藉的蒲葵林中。王宁捡起一枚果实,粗糙的表皮下似乎藏着某种神秘力量。他知道,这不过是开始,而蒲葵子的秘密,或许正是解开这场阴谋的关键。

残月如钩,将清冷的光辉洒在百草堂的青砖黛瓦上。王宁坐在药庐内,案头摊开着泛黄的古籍,一盏油灯在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手中握着从后山带回的蒲葵果实,表皮粗糙,纹路间还残留着些许黑色矿石碎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涩气息。

\"哥,喝点热粥吧,你已经研究了一整晚。\"王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进来,她今日换了一身淡青色襦裙,裙摆绣着小巧的蒲葵叶图案,青丝用一根同色丝带随意束起,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担忧。

王宁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小雪,你看这蒲葵子。\"他将果实递过去,\"普通蒲葵子药性平和,可这些沾染了赤血矿的,我试过了,消淤止血的功效竟增强了数倍,但...\"他顿了顿,神情凝重,\"毒性也变得难以捉摸。\"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阳药师急匆匆地闯进来。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袍,衣襟上还沾着些许药粉,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此刻布满焦虑:\"不好了,又有新患者,这次...这次症状更严重!\"

王宁和王雪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药庐外,几个村民正抬着担架匆匆赶来,担架上的年轻男子面色青紫,口鼻不断涌出黑血,双手胡乱抓扯着胸口衣物,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快,抬到里屋!\"王宁快步引路,声音急促。林婉儿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院中,她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月白色劲装,腰间的蒲葵叶护身符在晨光中微微晃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在为患者施针用药后,王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疲惫地走出房间。张娜正在廊下熬药,她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上被药罐烫出的红痕,见丈夫出来,轻声问:\"怎么样?\"

王宁摇摇头:\"用了改良后的蒲葵子药剂,暂时压制住了毒素,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孙玉国他们在赤血矿上做了手脚,普通的解毒方法根本没用。\"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院外传来。\"王大夫!王大夫你给评评理!\"钱多多挤开人群冲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长袍,胖脸上堆满了焦急,\"孙玉国那厮太过分了,他...他派人砸了我的药材铺子!\"

王宁眼神一凛,冷冷道:\"钱老板,你和孙玉国向来交情匪浅,今日怎么...\"

\"冤枉啊!\"钱多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肥肉随着动作乱颤,\"我之前确实帮他运送过赤血矿,但我不知道他要用来害人啊!今早我想去后山再采些蒲葵,却发现他派人把守,说以后那片地归他所有了,我与他们理论,结果...\"他哽咽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正是那日偷偷塞给王宁的那块,\"王大夫,我知道错了,这块玉佩是孙玉国和外地商人勾结的信物,您一定要救救我!\"

林婉儿上前一步,剑尖抵住钱多多咽喉:\"说得轻巧,凭什么相信你?\"

钱多多吓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我有证据,今晚戌时,孙玉国和那些商人会在城西破庙交易,他们...他们还要商量怎么对付您!\"

夜色渐浓,城西破庙笼罩在一片阴森之中。王宁、林婉儿和几个身手矫健的村民悄悄潜伏在四周。破庙内,烛火摇曳,孙玉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王宁那小子太碍事了,必须尽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