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辟邪 作品

第1090章 《运镖》

话说在1927年的北平,有个叫孟瑞灵的小伙子,他站在祖传的“永昌镖局”门前,手指在那斑驳的匾额上轻轻摩挲。他爹临终的时候,死死攥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阴镖接不得,纸车马走一次,债还一生。”可谁能想到呢,当天夜里,他就接了一单生意。啥生意呢?十二匹纸马,十二辆纸车,要从广渠门送到乱葬岗去。

货主是个戴帷帽的妇人,给的银票还带着樟脑味。孟瑞灵眼睛死死盯着她露出来的半截手腕,好家伙,白得跟糊在纸人上的粉浆似的。到了子夜,纸马铃铛响起来了,车队就这么碾过青石板路,可奇怪的是,那纸轮在地上居然连个辙痕都没有。

这时候,伙计阿旺哆哆嗦嗦地说:“镖头,车里有东西动!”说着就掀开了帘子,只见满车的冥钞“簌簌”地飘起来了,一张还落在了孟瑞灵的肩头。他定睛一看,上面居然印着“永昌镖局”的朱印,落款日期竟是光绪二十三年,这可把他给弄懵了。

没过多长时间,第一匹纸马在前门大街失踪了。孟瑞灵一回头,就看见车辙印到茶楼门口突然就断了,那纸马跟被风卷走了似的,一点儿影子都没了。伙计小六蹲下身子,捡起半截马尾,说:“镖头,这马鬃……咋像人的头发呢?”

到了午夜,小六在更衣室突然尖叫起来。孟瑞灵赶紧冲进去,就看见他正拿着剪刀剪自己的脖子呢。仔细一瞧,他皮肤一样。就在剪刀扎破喉咙的刹那,血雾里“嗖”地窜出一匹纸马,那马鬃毛上还粘着小六的喉管,这场景,别提多吓人了。

阿旺失踪那天,孟瑞灵在库房发现了整箱的冥钞。这些纸钱上都印着“永昌镖局”的朱印,日期从光绪二十三年到民国十六年,整整四十年的流水账都有。他抓起一把纸钱往空中一抛,嘿,这纸钱突然就贴到墙面上,慢慢拼出个人形来,原来是纸仆!

那天夜里,阿旺的尸体被发现贴在镖局外墙上,四肢就跟被浆糊黏住了似的,五官也被纸浆给抹平了。孟瑞灵举着灯笼凑近一瞧,就听见墙里面传来细碎的咀嚼声,原来是纸仆正在啃食阿旺的瞳孔呢。

孟瑞灵偷偷看了他爹的镖局账本,发现光绪二十三年那栏写着:“七月廿三,送纸车马十二,主:李翰林,债:欠纸人命九条。”他想起早上在乱葬岗看到的景象,九个纸仆正跪着给一座新坟洒冥钞,那纸钱落进土里就变成了指甲盖大的白蛆。

当天晚上,他在后院把账本给烧了。火舌刚舔上纸页,一滴墨汁“啪”地溅进了他的左眼。这一溅可不得了,世界突然就变成灰白色了,他瞳孔里还映出无数纸仆贴着墙面爬行,那指尖正朝着他胸口戳过来呢。

茶馆老板送来一叠纸钱,说在永昌镖局门口捡的。老板还说:“镖头,这纸钱上的字……咋像在动呢?”孟瑞灵低头一看,“永昌镖局”四个字正扭成蚯蚓状,慢慢拼出一句话:“光绪廿三年,李翰林强纸仆九命。”他突然想起来,他爹说过李翰林是当年专替死人写状纸的讼棍,用纸人替活人顶罪。

当天夜里,九个纸仆突然出现在茶馆,它们用纸舌头把老板的眼白都舔光了,又在他嘴里塞满了冥钞。

孟瑞灵在乱葬岗掘出一口红漆棺材,棺盖上刻着“李翰林之债”。他掀开盖子,就看见九具纸仆蜷缩在尸水里,每具胸口都钉着永昌镖局的朱印。这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棺底传来:“孟镖头,你终于来了。”原来是李翰林的尸骨突然直立起来,下颌骨还挂着半截纸舌头,接着说:“当年我用九个纸仆顶罪,现在该你替我送债了。”话音刚落,纸仆们就“呼啦啦”地扑向孟瑞灵,指尖捅进他的鼻孔,往他脑浆里塞纸条。

后来,孟瑞灵在镖局发现了第九匹纸马,马背上趴着个纸人,那五官皱巴巴的,展开一看,居然是他自己的脸。这纸人突然开口说:“镖头,丢镖了。”当天晚上,北平下起了纸钱雨,每张冥钞都变成了纸仆,它们撕开活人的胸膛,把心肝塞进永昌镖局的招牌。巡警破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孟瑞灵跪在血泊里,嘴里塞满了纸条,纸条上写着九个死者的冤状。

孟瑞灵逃进寺庙,跪在佛前把所有纸钱都烧了。可那灰烬突然聚成人形,纸仆们用香灰补全五官,扯断他的辫子当鞭子抽。还说:“孟镖头,你该补运了。”接着就把他按在墙上,往他七窍里糊纸浆。他还听见李翰林的冷笑:“当年我用纸仆顶罪,现在你替我送债。”

乱葬岗的坟堆突然裂开了,九具纸仆从地底爬了出来。它们扯断自己的四肢,把骨头插进孟瑞灵的关节。纸人傀儡们齐声说:“镖头,现在你是永昌镖局最后一个纸仆了。”孟瑞灵想尖叫,可发现声带已经被纸浆给封住了。

到了1937年的北平,新任巡警在永昌镖局废墟发现一叠冥钞。纸钱上的“永昌镖局”朱印突然渗出黑墨,慢慢拼出一句话:“光绪廿三年至民国廿六年,送纸车马九,债:纸仆九,补:纸仆一。”到了夜半,巡警听见纸马铃响,十二匹纸马拖着空车碾过青石板路,最前头的纸仆戴着破旧的镖师帽,那张脸,可不就是孟瑞灵嘛。从此,孟瑞灵就永世押着这阴镖,还着这还不清的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