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开审
宋祁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顶门，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刑部随宋祁同来的几个属官惊骇欲绝，失声惊呼，想要冲上前搀扶，却被大理寺的衙役们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住了去路。整个大堂落针可闻，只有宋祁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宋侍郎‘忧劳国事’，‘急火攻心’，晕倒了。好生‘搀扶’出去，送回刑部衙门。告诉刑部的人，好生照料宋侍郎‘养病’，大理寺这边积案如山，暂时就不留他‘体察民情’了。”
“是！”两名衙役心领神会，嘴上应得恭敬，手上却毫不客气，几乎是半拖半架地把瘫软的宋祁往外“请”。
刑部那几个属官又急又怒，却慑于韩执刚才展现出的雷霆手段和那份明晃晃的圣旨，更怕自己也被扣上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只能脸色铁青地跟在后面，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大理寺正堂。
沉重的门扉“哐当”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混乱。堂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韩执却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刚才放下的那份“田土钱债”卷宗，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都愣着干什么？活儿干完了？祥符县吴明礼案，王朋老审出什么没有？真定府的人犯押到哪儿了？郑州府的卷宗送到没有？隶左司的册子造好了几本？等着我亲自来查？”
“寺卿！”章询也赶紧找回状态，“王寺丞那边刚递话，孙平扛不住，已经招了！当年压下吴明礼案，是陈太素授意......额也不能说授意，就是彻彻底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太素说那教谕是某位致仕老翰林的门生，怕牵连太广，影响‘士林清望’，让他找个‘体面’理由压下去！他还供出几个当年一起经手、同样收过好处的录事名字！”
章询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堂内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韩执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
“招了？”韩执眼皮都没抬，只是道：“陈太素？‘影响士林清望’？呵，好一个冠冕堂皇！那几个录事，名字记下，一并拿了！”
“还有那个教谕，致仕老翰林的门生？那老翰林叫什么？一并查！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看看是什么‘清望’能压过国法！”
“是！”章询精神大振，转身就要跑。
“等等！”韩执叫住他，“孙平的口供，笔录要清晰，签字画押，让他把陈太素怎么暗示的，他自己怎么操作的，收了谁的好处，一个字一个字吐干净！
“属下遵命！”章询领命，转身冲出大堂，隶右司的精干差役紧随其后，脚步声沉重急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张茂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后，是数名皇城司亲事官押解着的一串人犯。
为首两人，身着褪色的低级军官号衣，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形如枯槁。正是当年真定府涉案的指挥使和仓曹参军！后面跟着几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押粮小吏。
“韩寺卿，”张茂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堂内因宋祁闹剧而残余的紧张气氛，“人犯已押到，一干人等，尽数在此。按陛下手谕，交由大理寺根勘。”
韩执放下卷宗，站起身，目光扫过这串阶下囚。王彪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刘全则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仿佛随时会瘫倒。
“好！有劳张都知。”韩执颔首，随即看向章询，“腾出静室！王彪、刘全，分开关押！其余小吏，押入候审房！隶右司的人告诉他们，想活命，就想想待会儿怎么开口！”
隶右司的人立刻行动起来，指挥差役如狼似虎地将人犯拖走。铁链声、呵斥声、囚徒压抑的呜咽声交织。
张茂则并未立刻离开，他缓步走到韩执案前。
“韩寺卿，方才宋侍郎......动静不小。”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事。
韩执扯了扯嘴角，笑道：“宋侍郎忧劳国事，急火攻心，需要静养。我大理寺庙小，容不下他那尊大佛，只好‘请’他回去养病了。怎么，张都知觉得我下手重了？”
张茂则微微摇头，道：“寺卿行事，自有分寸。咱家只是提醒一句，宋子京此人，最爱颜面。今日受此奇耻大辱，又当众被揭了老底，必不会善罢甘休。御史台那边，怕是要热闹一阵子了。”
“热闹好啊！”韩执浑不在意地拿起一份新卷宗，“就怕他们不热闹！他们蹦跶得越欢，露出的马脚就越多。”
“张公公放心，宋侍郎的‘风流佳话’和‘龙涎香账本’，我这儿可都备着案底呢。他要是嫌脸没丢够，尽管放马过来，我正好给陛下的‘根勘’名单再添一笔！”
“寺卿心中有数便好。”张茂则不再多言，拱手道：“陛下还等着真定府一案的进展。咱家先行告退，若有需皇城司协助之处，寺卿可随时传讯。”
张茂则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紫袍身影消失在沉重的门扉之外。
“李之仪！”韩执的声音立刻响起，“带上真定府案所有卷宗、枢密院驳回文书副本、还有仵作那份私留的验尸格目！跟我去静室，会会那个王指挥使！
“章询，你去盯着孙平那边，让他把陈太素如何‘影响士林清望’、‘授意压案’的细节，连同时间、地点、在场人证，全部都问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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