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十七人!(第2页)

“并无避朝之嫌。”

“陛下骤下罢官之诏,臣不敢置喙。”

“但朝廷命官,如此轻贬重夺,若无明因,恐惹朝野议论,寒天下人之心。”

“臣斗胆进言。”

他语声落下,顿了顿,又道:

“仅因一日未朝,便削四部主骨。”

“此例一开,是否——太重了些?”

声音虽不激,却一字千钧。

满殿之中,众人目光聚焦而来。

是的。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所有人心中都隐隐疑虑、却又不敢言明的话:

——朝廷,是不是太重手了?

——若连一日不朝,都成了罢官之由,那这朝纲,是否还容得下人情?

一时之间,不少朝臣面色微变,神情浮动。

有些原本便未敢表态的新党官员,眼中悄然泛起几分希望。

他们明白,这一场压制之局中,唯有王擎重能与之争锋。

而他,终于开口了。

龙椅之上,萧宁不言不动,静静望着他。

那目光冷静如水,未起一丝波澜,仿佛听到的,并非质疑,而是闲语。

良久,他轻轻一笑。

“王卿说得有理。”

“今晨未临朝,自不该立为罢黜之因。”

他起身,玉袖微展,缓步行至御阶最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王擎重:

“可王卿啊,你仔细看看朕这张名单——”

“这名单上,有多少人?”

王擎重一怔。

他未料到,萧宁并不避锋,反倒迎势而上。

更未想到,回应他的,不是申辩,不是解释,而是反问——

你数过,这名单上有多少人吗?

他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萧宁却已挥手。

“来人,把名单呈给王相。”

内侍立刻捧起锦盒,将那份主调任命的诏令逐一展卷,移至丹陛之下,递到王擎重面前。

王擎重抬手接过,目光落在纸卷之上。

笔锋沉稳,字迹如削铁。

他一行行扫过,一列列查阅。

很快——

他读完了。

整整十七人。

从西都调任,共十七人。

正好是四部之缺,外加数位副职、文案、秘书、佐吏,各归其位,衔接紧凑。

这点没问题。

可——

他不明白。

“陛下为何问这个?”他抬眼,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疑惑。

“臣数过,确有十七人。”

“但……臣愚钝,未明陛下此问何意。”

萧宁不答。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中透着一股令人难以直视的锋利。

“王卿确实不明白?”

他说得极慢,带着一种耐心,也像是在试探。

许居正的眉头,也随之微微一动。

他亦在看那名单。

十七人。

兵部、户部、吏部、都察院皆在其列,尚属齐全。

但若说“有何意图”——

他一时也想不出。

他与霍纲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满脸凝色。

那张名单他们也看过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偏不倚。

人数不过十七。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刚好补齐”,并无其他玄机。

这时,霍纲低声喃喃:“十七人……不多不少,恰补四部。”

“难不成,他要借人数说事?”

“可……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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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居正没接话。

他皱着眉头,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那份名单。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张名单,萧宁不仅早已拟好,甚至……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王擎重问出那个问题。

而他的问题,就是萧宁给出的引子。

是的。

他等着这个问话,引出后面真正的锋刃!

而就在这时——

右列一角,林志远面色骤然一变!

他盯着那份名单,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整个人如被雷击,瞳孔剧震,脊背一僵,冷汗刹那间渗出衣襟!

他猛地抬头,望向萧宁的方向!

天子仍负手而立,目光淡然,面色无喜无怒。

可那种神情,林志远却再熟悉不过。

那是猎人看着笼中之兽的表情。

冷静。

从容。

胜券在握。

“他……”林志远心中惊呼,脑中电光火石地翻滚。

他明白了!

不——是似乎明白了!

那“十七人”的数字,绝不是偶然。

不是为了补缺,不是为了平衡。

是为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喉头哽住,几乎发不出声。

满殿依旧沉寂,许多人仍在揣测陛下话中的深意。

而林志远却仿佛看见了山雨欲来!

看见了那一剑之锋,正从容而来!

是故意的。

是布置的。

是早就等着,今日揭开的一局!

他身旁的新党官员尚未察觉异样,仍在低声商议。

可林志远却知道——

一场真正的杀局,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十七人,绝不是简单的“补职名单”。

萧宁真正想借此传达的,是另一层、更狠的东西!

他目光微颤,再次望向王擎重。

那位沉稳如山的相国,此时手中握着那封名单,仍在细读,似乎未曾察觉。

可林志远却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光芒微闪,指节绷紧。

他,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他,是不是也——明白了?

王擎重垂眸盯着那张名单。

不言,不动,神情沉着。

可内心,却早已翻涌如潮。

他的目光自第一行缓缓扫过,一行一行地读,一笔一画地看。

林荀。

黄道庸。

温介如。

蒋韶。

……

十七人。

整整十七人。

这一数字,初看无异,充其量是“所需则调”的自然结果。

可当那“十七”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第二次出现时,却像是一柄冰刃,从心口骤然贯入。

他心中倏地一震,猛地抬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高阶之上静坐的身影。

萧宁仍然站在那里,未动分毫。

可当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王擎重却觉得,那少年眼中藏着某种深意。

一种等着他自己“明白”的神情。

而他也确实,明白了。

他猛然想起——

今晨未临朝之人,也正是十七!

一个不少!

他自己安排的。

他亲手点的名字。

昨夜那一封封“请病之折”,是他安排门下亲信书写,用以示威。

借口是病,实为按下不表的试探。

名为“养体”,实为“立势”。

是一次极其缜密、毫无痕迹的布局。

是他为新党争得先手、敲山震虎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