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冰雪路开原送温暖 肮脏举汉府涌彻寒(1)(第2页)
满都提着蒙古刀驱马围着自己的牧群转着,狼群在不远处呈扇形围着嚎着,绿莹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瘆人。夫妻俩虽才一个多时辰没见,却像是隔了多少年,见了面就亲热地抱了一下。萨仁喃喃道:“孩子刚睡下,锅里炖了肉,盐、茶、干牛粪都不多, 最后,也只能劈了旧车辕当柴了。”
“听大家议论,说是头领们已向南朝求救了,”满都安慰她,“到了铁岭、开原那些大明的镇子,吃的、用的全有了。”
“谁知还要走多少天,我们的羊、牛、马还能行吗?从白毛风雪的第三天,羊就开始死,已经从一千多只减少到五百多只了,马也死了十几匹,你看那黑牛都瘦成皮包骨了, 还要驾那么重的车,可恶的狼群还在盯着这点可怜的牲畜。”
两人并肩走着,满都苦笑了一下:“狼也要活着,也要繁衍后代呀!” 草原人恨狼,却又离不开狼。狼群伴着人们,人们每天都在和狼群争斗,既恨它又拜它。没了狼群,一个铁灾下来,成千上万冻死的牲畜开春以后还不让整个草原都臭了,蚊蝇就更不得了,保不准还会有大瘟疫呢!狼群们把冻僵的死羊藏起来,春天再慢慢享用, 也算是为牧人清理草原作了一件大好事。
老人说,草原上原来没有人,是苍狼、白鹿的结合使草原有了人,后世繁衍不绝。没有狼群为了饱腹的追逐,就没有马群为了求生而拼命地奔跑;没有狼群的虎视眈眈,也就没有家狗们忠心耿耿地看护;连狼群围猎的本领也原原本本地传给了草原人。 这一群群被草原人奉为祖先、神明,伴着草原而生的凶猛动物,在与草原人千年、万年的搏击中,在给予草原人爱与恨的矛盾的心理交织中,也给了草原人彪悍的打斗体格、 聪明的战争智慧和出色的战马,同时还维系着草原亘古不灭的生命生态体系。马群羊群繁 殖太快了,狼群会为它们瘦身;狼群太猖獗了,草原人就集中围猎一次。无论是人还是狼, 都遵循着一个恒久不变的规律,谁都不会赶尽杀绝的。广袤的草原上,狼与人之间,狼与 其他野兽间、狼群与狼群之间,不断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攻杀,冥冥之中便形成了一个相互 依存和推进的渐进式的食物链。
作为安出的卫士,多年来,满都跟着部落头领拜访过草原的不少部族,也到铁岭、开 原、辽阳乃至北京去过,经的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些见识。
“汉人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满都的性格天生就是乐观豁达的,“我就觉着, 白毛风雪一时停不了,守在原地就是个死,如今走起来,人和牲畜虽也免不了冻饿而死, 可还是越走越有希望,无所不能的长生天不会看着福余遭灾不管的。你回毡包吧,下半夜替我一会儿就行了。”
“我是换你回去吃饭的,肉熟了,马奶酒还有一些,吃过了先歇息,过一阵子再来替我。” 满都扯得远,早把吃饭的事忘在了一边,听了妻子的话,拍拍脑袋,又抱了抱妻子才跨上马走了。 阴森恐怖的雪原上,长长的黑乎乎的勒勒车队在慢慢蠕动着,走在坚冰如铁的雪地上,像是击打着一面望不见首尾的长条鼓,令人心碎的嘈杂声中,夹杂着千年以来无奈的远徙 和长叹。
勒勒车少了三分之一,庞大的畜群还剩下不到三成。人已经断粮了,只能靠死畜肉维 持,剥离不及时,已坚硬如铁,太多,带不走,只得留给来春的狼群了。人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羸弱不堪,骑在疲惫的马上都摇摇晃晃的。
骑一匹白色骏马的头领安出像是睡着了,那原本漂亮的白马在风雪里早已变成了灰白 色,骨架外凸,无精打采,低头走着。看来,连安出、土不申这些部族头领们都有些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