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宫府深奥其隐难言 河海广阔此论畅达(3)(第2页)
十几个人围着淮安城走了近一天,人地生疏,终不得要领,天色将晚,叶宗行想安排他们回较大的淮水驿安歇食宿,陈瑄虽是合肥人,少小离家,合肥又与淮安相去甚远,便想在附近找一个热闹的地界知晓一些风土民情,倘若于茫茫人海中有缘结识白英一样的人, 那不是上天赐予大明的又一个福分?于是,便在山阳县庙湾镇淮河边一个酒肆停下来。店家见来了十几个人的大买卖,一步三颠将马匹牵到后院饮喂。
正值初春,嫩芽绽绿,生机勃勃。叶宗行着人去安排膳食,卫士和随从分成几桌在一 层坐了,陈瑄选了二层临窗的座位,打开窗子,一股子清新之气扑鼻而来,望着官道上行 色匆匆的人们,看着远处淮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感慨无限!
黄河改道入淮,平了泗水,暴了淮水,莫非数十年前这水道是旱路、官道是水路?人世间沧海桑田,自己也由一个十几岁的从军少年变成了一个总督漕运的总兵、平江伯, 奔流到海的黄河之水亦如人生一样,有跌宕起伏,有风平浪静,它的怒涛汹涌、波澜壮 阔就是它最得意的时候?也不尽然吧。伴着黄河的凶悍和桀骜,是黄河两岸生生不息、 千千万万的华夏儿女,他们在黄河的浪涛中成长,在淤后的肥沃土地上耕耘,黄皮肤,是 黄河留给华夏子孙最美好的印记。
他陈瑄又能给后人留下什么,是万里海疆、千里运河的漕运;是新筑的天津城;抑或是淮安百姓期盼的治运工程?自嘉定北上,思虑了多日、踏勘了一整天却一筹莫展,不要说留下什么,能给皇上交差吗?
心中怅惘着,只听叶宗行在身后吵嚷:“上菜了,上菜了!”陈瑄回头,一个小伙计把四凉四热八个菜和一壶酒一起摆到了陈瑄的桌上。几人坐定,叶宗行一一斟酒道:“大 帅不辞辛苦,马不停蹄,一到淮安就踏勘了一整天,卑职略备薄酒,既为大帅接风,也愿大帅马到成功。”说罢,举杯示意。
“多谢叶知府的美意。”陈瑄饮了一口酒,“皇差在肩,重担压身,总有些食不甘味、寝不安神的感觉。这些年留下的老毛病,在海上航行时,生怕突遇风浪或倭寇袭扰,常常半睡半醒,风浪大一点,人就精神得像临战一样,耗了我自己,倒实实在在叫倭寇吃了几个大亏。”
“大帅虑事周全,凡所筹划,精密宏远,就这漕运和承建天津百万仓二事,我们就领略了,大家谈起来,都钦佩不已,也相信这淮安一段运河在平江伯整修后一定会直挂云帆。” 叶宗行信心满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踏踏实实做事的人,不管他们以前是否相知相识,一旦有机会坐在一起或干在一起了,几句话之后,架势一拉开,双方的内心便袒露无疑,对方的心迹和自己的心迹就成了同一 个心迹,彼此欣赏,彼此鼓励,共同前进。叶宗行于陈瑄的赞赏就是发自内心的,正所谓 惺惺相惜,话也就十分诚恳,没有一点溜须之意。
“食人之俸,忠人之事。”陈瑄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奉皇差,从皇命,焉有敷衍之理?尽心竭力还犹恐不及呢!就说眼前这件事,思虑了多日,又走了一天,终不得要领。 夏原吉治苏松水患有你献计,宋礼治运有白英出谋,我陈瑄治运就没有贵人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