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习练战阵岳麓演兵 妄引谶语长史死谏(2)(第2页)
谷王这辈子都在猜题押宝,哪里肯听一个五品官员的聒噪,依然我行我素,独往独来。 最近,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个“南岳之足,地脉所系”的谶言。说大明的地脉在南岳, 南岳衡山在哪呢,就在长沙之南,正是他的倚仗。又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句“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也不管那十八子是什么意思,自己往上贴,无知的刘信、吴智恭维着,他竟相信起自己就是未来的真命天子。
虞廷纲这个憨厚的、从书堆里走出的长史顿觉好笑至极又惭愧至极。好笑的是,谷王在朱家大排行中本是十九,因太祖第九子朱杞早夭,便自命为第十八子,这也就罢了;殊不知人家“十八子”说的是个“李”字,那是广泛流传于隋末的一句谶语,民众先是投奔瓦岗寨的李密,李密败亡后又投到了李渊的麾下,成就了李渊的大唐王朝。和你这个朱家自封的十八子又有什么干系?惭愧的是,做谷王的长史七八年了,既不能辅导谷王本分做 人,又没有给他更多的学识,以致连个“十八子”都不知什么意思,还在那儿自鸣得意呢! 其实,谷王自幼也是多少个师傅教着,四书五经、古代典籍也没少翻了,尽管他不用功,耳濡目染也够用了。他的心里清楚着呢,为着给自己找折,他是百般搜罗,找到了李淳风、袁天纲的《谶记》,竟是什么“十八孩儿兑上坐,九州离乱李继朱。”两句谶语和自己扯不上干系,还要李继朱,不吉利。于是,干脆选了一个十八子主神器,就把十八子解释为自己,迷惑一批人应该没问题。 几次大规模演兵后,虞廷纲越发觉着事态严重,越发觉得谷王护卫的训练有“谋逆”之嫌,这怎么得了?自己受牵连搭上性命都不说,谁让他是谷王的长史呢,可阖府上下多 少人的性命都攥在谷王手里,他不能再犹豫,就是死也不能让谷王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他 下定了拼将一死酬苦主的决心。
“臣参见王爷。”待谷王从后宫“沐浴”后走进存心殿,早已等在那里的虞廷纲忙上前施礼。谷王强撑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吊着个脸,更显丑陋。母亲的美丽在他身上一点都没体现,倒是随了他父皇年轻时的猴脸,两腮无肉,嘴却又尖又长,放在猴子堆里,一时还真不好辨认。
但这副长相却坚定了他“主神器”的信心,毕竟,这是父皇的长相啊!这些日子,他的计划有条不紊,见到虞廷纲,他的心就发堵,恨不能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他也不赐座,自己往王爷的宝座上一坐,很不耐烦:“长史又有何要教孤王?” 虞廷纲身高八尺,器宇轩昂,高大的长史和蜷缩在椅子里的王爷,一个伟岸,一个猥琐,简直就把谷王比没了。谷王可不管这些,若说人生如树花同发,他那朵丑花幸运地坠到了皇家的茵席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生的贵族血统,说不定哪日也要飞上帝畿呢!
“臣素知王爷不喜廷纲说话,但臣还要说,” 虞廷纲挺直身子,更显高大,“皇上遣臣到谷府,臣就要尽职: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臣以为,王爷护卫仅为维护王府,必要时缉捕盗贼,为朝廷鹰犬。但王爷岳麓演兵,湘水造舰,过矣!殿下所为已超乎常理,朝廷若知此情,必降罪于谷府,王爷还能这样自在吗?”
谷王直起身,心中一股怒气,借着酒劲,干脆把要说的话捅出来,省得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时不时饶舌。他瞪起眼睛:“虞廷纲,孤且问你,太祖皇帝打下的大明江山该是谁家的,该由谁来继承?”
“当然是朱家的,由朱家人继承。” “按常理,是谁做皇帝?” “建文帝。”
“现在又是谁?” “王爷的四哥永乐皇帝。” “是太祖传给他的吗?” “不是。”
“怎么来的?量你也不敢说!孤就直白地告诉你,是夺来的,是从建文手中夺来的, 人所共知的事。你个迂腐的老学究,纵然学富五车,古往今来,你听说过谁家老四当了皇 帝?老大有份,老二或许有份,何时就轮到他老四了?他能夺,孤为甚就不能夺?何况有谶言:‘十八子主神器’,孤王只要把这谶语一传扬,举兵一倡,天下必然响应。”
这一惊非同小可。虞廷纲心中一阵拥堵,像全身的热血一时都攒到了心脏里,水涌河 窄,就要决口。他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立住了脚跟。谷王今天已明说要造反了,还扯什么“十八子”的事,可他又不能当面说破王爷的无知,长史失职,长史失职啊!怎么才能规劝他回归正途呢?虞廷纲思忖着对策,一时不语。 谷王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书呆子,就知道‘之乎者也’,哪晓得‘武力’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