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1 章 体面(8)(第3页)
再后来就是接风宴后,阴差阳错的和老陈圆了房。现在地下车库的冷意顺着鞋底往上爬,林薇把那盒烫金包装的保健品往包里塞时,指尖触到了瓶身冰凉的金属搭扣。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瞥见轿厢壁反光里自己的脸——眼下的青黑比今早更重,鬓角那缕被老陈揉乱的碎发还没理顺,倒像是给这张强装镇定的脸添了点烟火气。
“嘀——嘀——”
两声短促的喇叭在空旷的车库里撞出回声。老陈那辆半旧的黑色轿车停在柱子后,车窗降下,露出他鬓角沾着的白灰——多半是今早帮后勤科搬文件柜蹭的。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那道在矿场被钢缆勒出的旧疤,正冲着她咧嘴笑,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在阴影里泛着白。
“沈书记没留你喝茶?”林薇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时,老陈的手正搭在方向盘上,指腹的茧子蹭过她膝盖。这动作自然得像呼吸,却让她想起昨夜他趴在自己颈窝时,也是这样用粗糙的手掌圈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像怕她跑了。
“就说了句让你夜里少折腾。”林薇把包往脚垫上一扔,金属搭扣撞在地板上叮当作响。车座套散发着淡淡的机油味,混着老陈身上那股廉价肥皂的薄荷香,竟比沈书记办公室里的龙井更让人安心。
老陈发动汽车时,挂挡的手故意往她腿根蹭了蹭:“那是沈书记体恤咱们。”他的喉结滚了滚,“今早去给你买豆浆,听见菜市场的王婆说,荀家那几个在庐州的远房亲戚,被政保科的人带走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后视镜里,车库顶灯的光晕成了模糊的光斑,像极了庐州那间地下室的灯泡。她仿佛又听见周明远趴在条凳上哼哧的喘息,看见搪瓷盆里的血水混着消毒水冒泡——那时老陈托人送保释令来,还附了包云南白药,药盒上的字迹被雨水泡得发涨,却一笔一划写着“敷伤口,别碰水”。
“明远那边……”她攥紧了包带,金属搭扣硌得掌心发麻。
“小小托人捎了话,说周兄弟在家属院挺好。”老陈打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指腹在她膝盖上轻轻碾了碾,“就是你妈透析那天,他非要跟着去,蹲在医院走廊抽烟,被巡逻的宪兵盘问了两句。”他忽然笑了,盘问的皱纹挤成沟壑,“不过没事,小小那个孩子会照顾他的。”
林薇没接话,不过现在的她们在荆楚省汉宁市生活,自然没了什么杂物间,在矿上住的时候,更是两个人抱着睡在一个被窝里。车窗外掠过综合治理委员会的玻璃幕墙,阳光反射在她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想起昨夜老陈撞开浴室门时,自己正对着镜子搓洗颈间的红痕——那是接风宴上被王局灌酒时,老陈护着她挡酒,下巴蹭出来的。他当时攥着她的手腕往卧室拖,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嘴里却念叨着什么。
“对了,”老陈突然把车拐进条窄巷,墙根的野草蹭着底盘沙沙作响,“昨晚你喊明远的名字时……”
“哎呀,讨厌,不就是喊习惯了嘛。”林薇的声音不再冷得像冰,更没推开他搭在自己腿上的手。车座套的布料粗糙,磨得她皮肤发烫,倒让她想起地下室那条凳的木纹,也是这样硌得人骨头疼。
老陈笑着地闭了嘴,只是握方向盘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巷口的风卷着油条香灌进来,林薇忽然想起今早离开干部房时,老陈蹲在门槛上擦鞋,晨光把他佝偻的背照成了灰黑色的剪影,像极了庐州家属院里那个总蹲在垃圾桶旁捡纸壳的老头。
“下礼拜调令该下来了。”林薇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声音轻得像叹息,“沈书记说,让我暂代政法委专员兼任矿区清剿队的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