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储君与通讯
光大三十八年(604年),三月初三。
建康,钟山之下,芳林苑中。
道路之上,正驶过一辆被军士簇拥着的四轮马车。
这马车乃是近年工部新制之物,采用了牛皮减震工艺。
乘坐体验较之颠簸不停的旧式马车,实在要好出了太多。
此刻,陈国天子陈伯宗,便就坐在这马车之内,半眯着眼,蓄养着精神,同时,也在想着许多心事。
他今年已是五十有三了,精力体力较之三四十岁时的巅峰时刻,的确已经下降了太多。
他是什么从时候开始觉得力不从心的?
是四年前,是他将第四子陈至淍封为代王,让他同他的长子汉王陈至泽开始打擂台的那一年。
说实话,在精力渐渐不足之后,陈伯宗明显感觉自己正在变得更加猜忌、也更加固执。
猜忌,是由于精力下降之后,他无法再事事思虑周全,进而失去了那种对朝局的完全掌握感,他在感到不安全。
固执,是因为身体的衰老,让他开始常常想到死亡,他的改革愿景,能否在余下的时光中完成?
陈国迈向海洋文明、工业时代的道路,会否因为他的死,而人亡政息?
他在恐惧。
“丽华,朕欲将汉王、代王召入京师,委以政事。”
陈伯宗忽然睁开眼来,看向坐在身侧的张丽华,如此说道。
张丽华如今虽已四十有六,但深居宫苑、养尊处优的她,身上依旧留存着许多青年时的绝色风韵,她还是那个艳压群芳的美丽女子。
只是,那些旧日的美好,正在缓缓凋零。
她看向陈伯宗,她的长发依旧漆黑如墨,可后者的发髻之上,已显出了许多斑驳,他的阿郎,终是老了。
“淍儿无心储位,陛下何必叫他与汉王兄弟相争。”
张丽华知道陈伯宗的性子,从不在他面前掩藏心声。
“朕如此行事,实是为了保全他二人,亦是为了保全朕自己。”
陈伯宗面露怅然地如此说了一句,见张丽华目露疑惑,他解释道。
“自古帝王居位太久,或帝王疑心于诸子,或诸子异心于帝王,故知天子老迈在位,往往多致祸患。”
“朕居帝位三十余载,岂无识人之明?汉王虽世称仁德实心贪权位。”
“朕若年至七十,而汉王尤在,则汉王已五十有一,我父子必生嫌隙,恐怕定有一人将不得善终。”
言罢,他长叹一声,“朕固贪生惧死,更不愿父子相争。”
“代王于朕诸子之中最负才干,而又有容人之量,不贪权位,正可引以为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