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花迟 作品

第560章 昙花惑意(第2页)

  谭花自知理亏,别过脸去闷头灌酒。

  良久,方红着脸小声嘟囔:“我……我有件事要求你。”

  “哟!”杨炯手肘支着案几,歪头打量她,似笑非笑道,“平日里瞧不上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威风劲儿哪去了?今儿个竟肯屈尊纡贵来求我?倒叫人稀罕了。”

  谭花咬着唇不言语,挪了挪身子,挨着杨炯并肩坐下,幽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这些年的体己钱全存进了小钱庄,本想着吃些利差贴补用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中央银行严审助商法,又彻查贷款流向,御史台会同户部、京兆府一日间就拿了十多个骗贷的商贾。

  我瞧势头不对,想去取钱,却被告知钱庄涉嫌洗钱,银钱全被封了。可这‘洗钱’究竟是个什么由头?难不成白花花的银子还能泡在水里洗不成?那都是我多年攒下的血汗钱啊!”

  说到动情处,她声音微微发颤,一双眼眸噙着水光,巴巴地望着杨炯,眼底满是求助之意。

  杨炯瞧着谭花这副模样,心下暗自好笑,往常只道她是带刺的昙花,不好招惹,却不想在银钱上头,竟比猫儿见了腥还急切。

  想来只要掐住她这点命脉,往日里那副威风凛凛的架势,立时化作绕指柔。

  “你这分明是打了水漂的买卖,”杨炯晃着脑袋,故意唬她,“我可把话撂这儿,你那些银子,十有八九要充了公!”

  哪料谭花非但不慌,反倒挪近了些,杏眼含愁,幽幽道:“我早打听过了,这桩事原是郑秋谋划,听说明日还要颁什么《反洗钱法》。全大华谁不知你与她的情分?你可一定要帮我把钱要回来!”

  杨炯又好气又好笑,挑眉打趣:“我说今儿个怎么换了身打扮,敢情是早就备下的算计?”

  “呸!谁要算计你了!”谭花嗔怪一声,扭过头去。

  烛火摇曳,映得她耳尖泛红,倒添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罢了罢了,”杨炯故意拿腔作调,“你就等着银子全进了国库吧!”他算是摸透了谭花的性子,与其唇枪舌剑,倒不如拿银钱的事拿捏她。

  谭花咬着牙,太阳穴突突直跳,忽而转了性子,唇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波流转,娇声道:“侯爷说得是,小女子特意梳妆打扮,原就是为博侯爷一笑。不知这副模样,可还入得了侯爷的眼?”

  杨炯只觉谭花周身寒意砭骨,恰似腊月里结了冰的井水,却也晓得此番若不趁机制住她,日后再难有这般拿捏她的由头。

  当下咬了咬牙,面上却堆起笑来:“这才像话!求人办事哪有使性子的?罢了罢了,谁叫我念着同僚情分,你若肯唱支小曲儿,明日保管让你的银子分文不少地回来。”

  这话音未落,谭花已是柳眉倒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恰似一只被踩了尾巴的母狮,“嚯”地站起身来,怒斥道:“你要我谭花唱曲儿?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杨炯却只作镇定,耸了耸肩,端起酒盏轻抿一口,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可那握着酒盏的指节微微发白,心底也似揣了只兔子般突突乱跳,双腿暗暗绷紧,只等她一发怒便要闪身躲避。

  霎时间,四下里静得可怕,唯有晚风穿过塔身,卷起檐角的铜铃,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叮当”,倒像是在给这场对峙打圆场。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声粗重的吸气,谭花冷若冰霜的声音划破寂静:“唱什么?”

  杨炯脱口而出:“《十八摸》!”

  只见谭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喝一声:“杨炯!今日不教训你,誓不为人!”

  话音未落,玉拳已如闪电般直取杨炯面门。

  杨炯暗叫不好,慌忙一个翻滚躲了开去,绕着案几赔笑:“不会唱这曲儿,换个便是!《俏冤家》如何?”

  “谁要唱你这腌臜曲子!”谭花柳眉倒竖,抬脚便追。

  杨炯哪里敢停,撒开腿满塔顶乱窜,心中直叫苦:原想试探她的底线,不想这母老虎还是往日里的脾气,半点没改。

  “你给我站住!”谭花追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大声喝止。

  “我若站住,岂不是任你打骂?”杨炯一边躲,一边嘴硬。

  谭花顿住脚步,胸脯剧烈起伏,恶狠狠道:“你若停下,我便手下留情!若是再跑,定将你打得你亲娘都认不得!”

  杨炯冷笑一声,挑眉道:“你若敢动手,明日就等着银子全充公吧!”

  谭花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一声娇叱,纵身跃上案几。

  刹那间,她周身气势暴涨,恰似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闪闪,直扑杨炯而来。

  杨炯早防着她这招,见那身影如惊鸿掠至,急使个“卧云倒卷”,右手撑地,腰身刚要拧转躲闪,却见谭花凌空旋身,衣袍翻卷间,掌心已凝着劲力直取他胸前要穴。

  这变故来得迅疾,饶是杨炯机敏,也惊得心头一颤。

  危急时刻,他忽地想起杨渝亲授的保命身法,双腿如弹簧般猛蹬塔面,腰身拧成满月,竟似狡兔般凌空跃起,双腿如铁钳般死死缠住谭花细腰。右手再借地劲一撑,借着旋身之势,生生将人压倒在地,旋即扬拳便要击向她面门。

  谭花万没想到杨炯竟还有这般身手,却也临危不乱,纤颈轻转,堪堪避过这雷霆一击。

  与此同时,她玉手如电,直扣杨炯撑地的腕骨。

  杨炯失了支撑,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谭花哪肯错过良机,左拳裹挟着劲风直击而来。

  杨炯仓促间偏头闪躲,却不防一头栽进一片温香软玉之中。

  只听得谭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找!死!”

  霎时间,她周身气息暴涨,粉拳如骤雨般落下,打得塔中尘埃飞扬。

  杨炯虽有几分功夫傍身,在这女煞星手下却也难以招架。起初还能挥臂格挡,不消片刻,便只能抱头蜷缩,任由那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身上,直打得他哎呦连声,叫苦不迭。

  也不知缠斗了多久,谭花气咻咻地重新坐回案几,居高临下睨着瘫在脚下、鼻青脸肿的杨炯,冷笑道:“看什么?莫非还不服?”

  杨炯忙不迭捂着脸,赔笑道:“服了!服了!”

  “哼,既如此,唱支曲儿来听听。”谭花双臂环胸,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眼中尽是促狭之意。

  杨炯闻言,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士可杀不可辱!我杨炯便是从这塔顶跳……”瞥见谭花杏眼圆睁,作势又要发作,忙不迭改了口,扯着嗓子唱道:“一摸,青丝,三千芬芳醉茉莉。二摸,新月依稀,柳眉弯弯织秀丽……”

  起初,那曲调倒还清雅,偏生越往后唱,词句愈发露骨。

  谭花听得耳尖发烫,粉面绯红,“腾”地站起身来,羞怒道:“住口!这等腌臜词曲,亏你说得出口!好不知羞!”

  “你让我唱的!”杨炯委屈地直嚷嚷。

  “我让你唱十八摸了?”谭花柳眉倒竖,扬拳便要教训。

  杨炯见状,慌忙连滚带爬往后退去,再不敢招惹这尊“活阎王”,只恨少生了两条腿,直躲到塔角方才罢休。

  谭花见状,轻嗤一声,总算是出了胸中恶气,面上却仍冷若冰霜,脆声道:“还杵在那儿作甚?过来!”

  “哎哟,你可饶了我吧!”杨炯捂着伤处直跳脚,“不过是赏了下昙花,你就将我打得这般模样,难不成还要取我性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