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花迟 作品

第648章 一夜未眠(第2页)

  说罢背起画板,径直往郑秋房中去了。

  杨然望着兄长背影,晓得这已是他能给的最大情面,忙转向令狐嬗道:“你也听见了,还不叫家里人快去打听今科探花郎是谁?先下手为强啊!”

  令狐嬗却不动,望着杨炯消失处,咬牙道:“我心悦的并非那探花郎!”

  “那你……”杨然话说一半,陡然反应过来,没好气道,“原以为你先前是玩笑,难不成你真惦记着做我嫂子?你可知想进我杨家门槛有多难?论容貌我也算出众,可在几位天仙嫂子跟前却像个陪嫁丫头似的。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令狐嬗银牙紧咬,忽然道:“我偏不认命!人的姻缘本该自己争取,我宁愿做他的妾室,也不嫁那探花郎做正妻!”

  说着提起裙摆,便朝杨炯去的方向追去。

  杨然与庾信眉对视一眼,急得大叫:“你做什么!莫要坏了我哥的正事!”

  话音未落,二人也忙提裙追了上去。

  且说杨炯一路来到郑秋房门前,背了背身后画板,见门里灯火通明,当即敲了敲了门,轻声道:“

  月照西厢花影移,玉人应在小楼西。

  轻敲朱户低声问,可是红妆待我时?”

  不多时,屋内传来郑秋那清冷的嗓音:“

  风动帘栊月满枝,君来正是夜阑时。

  羞言心事凭谁诉,且待更深共语迟。”

  杨炯听了这诗,心下微动,轻轻推开房门,抬步踏入房中。

  才一入门,便有一股幽兰清气混着暖融湿气扑面而来,屋内烛光融融,不似外间灯火喧闹刺眼,只柔柔晕开一片暖金,将室中陈设都镀上了一层朦胧韵致。

  抬眼望去,临窗贵妃榻上,郑秋正斜斜倚着。

  她刚刚出浴,松松披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长衫,内里月白小衣若隐若现。墨玉般的青丝半湿,随意挽了个慵懒云髻,几缕乌发蜿蜒垂落,贴在修长脖颈与雪腻香肩上,水珠儿顺着玲珑曲线悄然滑落,没入纱衣深处。

  她一手支颐,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弄榻边小几上的蕙兰,指尖拂过娇嫩花瓣,姿态说不出的闲适风流。

  听得门响,她缓缓侧过脸来,烛光正映在清绝玉容上。平日隐含霜刃的眸子,此刻似春水初融,漾着能溺毙人的柔媚波光,眼尾微挑,带着慵懒与狡黠,直直望进杨炯眼底。

  “你这诗,愈发轻薄了!”郑秋的声音浸了温水般,比平日多三分低回沙哑,“‘红妆待我时’?倒像你惯会在此时赴这等约。”

  说着,指尖离开兰花,轻轻拍了拍身侧榻沿。素纱衣袖滑落半截,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皓腕,腕骨玲珑,直叫人移不开眼。

  杨炯只觉喉间微紧,背上画板也似重了几分。他反手阖上门,一步步走近,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似要将这活色生香尽揽眼底。

  “我探花郎生平赴约,无不是光明磊落。只是今日此情此景,若不作应景之词,岂不负了杕韵这清水芙蓉的雅趣?”他声音低沉,带几分促狭。

  郑秋非但不恼,反而低低笑起来,如珠落玉盘,在室内荡开涟漪。

  她眼波流转,横他一眼,那一眼风情万种,直叫人心头酥软。

  “好个油嘴滑舌的!背着大板子,莫不是要与我切磋武艺?”

  说着,她竟从贵妃榻上直起身来。赤着双足,踩在冰凉青砖上,一步步向他走来。

  那双玉足纤巧,脚趾圆润如贝,足踝精致,踏在暗色砖面,白得晃眼。

  待走到近前,她微微仰头,吐气如兰:“还是说……另有妙用?”

  杨炯被她迫近的幽香与赤足搅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住门板。他稳了稳心神,解下画板置于小几上,解开系带,露出里面平整素宣与削尖炭笔。

  “杕韵慧眼。此物非刀兵,乃丹青之器。不是要写生么?且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功夫。”杨炯轻笑着回应。

  郑秋的目光落在画板与炭笔上,新奇地挑了挑眉,面上刻意的媚态淡了几分,倒显出真切的兴味来:“这新奇物事我倒从未见过。只是……”

  她忽又展颜一笑,眼波流转间妩媚重生,带了几分挑衅,“寻常画师作画,总叫人端坐凝神,好生无趣。我偏不爱那呆板模样。你既画我,可能画出个活的来?”

  话音未落,她便如灵猫般旋了个身,足尖轻点间素纱衣袂翩然扬起,竟已到了杨炯身后。

  一缕带着水汽的暖香拂过他耳畔,一只微凉的柔荑轻轻搭上他执笔的手背,指尖似有似无地擦过他皮肤。

  杨炯浑身一僵,只觉酥麻之意自手背窜上脊梁。他强自镇定,左手按住宣纸,右手却不敢动弹,任由那温软覆着,感受指尖微痒。

  “杕韵这是要考校我的定力,还是画技?”他声音微哑,侧过头时,鼻尖几乎触到她鬓边湿发。

  “自然是画技。都说你文武全才,运笔如刀,今日倒要瞧瞧,侯爷这手……可稳得住?”郑秋另一手竟也攀上来,指尖沿着他手臂线条缓缓上移,最终轻点在他紧绷的下颌。

  杨炯呼吸一窒,猛地吸气,右手腕沉,炭笔尖果断落在宣纸上,发出“沙”的轻响。

  杨炯不敢看她,目光紧锁纸面,笔走龙蛇,以从未有过的迅疾精准勾勒起来。

  郑秋见他竟真的动笔,且落笔大胆,不由微讶,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忘了动作,只凝神看纸上轮廓渐显。

  但见炭笔如风,寥寥数笔便勾出斜倚的慵懒之态,飞扬的衣袂似有轻盈之感拂面而来。更奇的是那面容,不用工笔细描,只炭痕深浅间便铺陈出光影,眉眼唇角,甚至湿发贴颈的细微之态,皆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