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可爱女人(第2页)
“什么事?快说快说!”白糯停住脚步,眼巴巴望着他。
“第一,以后不许再当众……”杨炯压低声音,眼神意有所指地瞟了瞟方才谭花离开的方向,尴尬道,“那些浑话,可不能乱说了。”
白糯懵懂地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为何不能说,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哦,知道了,我以后不跟翠花姐姐说话!那第二呢?”
杨炯以手扶额,知道这丫头虽然跟自己同岁,可心智却只是个孩子,无奈继续道:“第二,以后见了我,不许再喊打喊杀,要叫‘好哥哥’。”
“这个容易!”白糯拍手,“好哥哥,快说第三!”
“第三嘛……”杨炯故意卖个关子,看着白糯那急切的小模样,才笑道:“第三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白糯小嘴一扁,没想到这么麻烦。但看看杨炯手里诱人的锦囊,再想想那未曾谋面的冰糖果和玲珑玉乳酪,终是抵挡不住美食诱惑,小脸微红,声如蚊蚋地唤了一声:“好哥哥,现在能吃糖了吗?”
杨炯哈哈一笑,将锦囊全都塞给她:“乖啦!以后你的糖,哥哥包了,管你吃个够!”
白糯欢呼一声,接过锦囊,迫不及待地剥开一颗奶糖,小心翼翼地将那雪白的糖块含进嘴里。
霎时间,浓郁的蜜糖甜香与松仁的油润香气在她口中化开,她满足地眯起了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弯成月牙,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像只偷吃到美味坚果的小松鼠,发出小猫似的、含糊不清的喟叹:“唔……好甜……好香……”
一旁的静玄真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她虽知这徒儿心智有缺,纯然一片赤子之心,却万万料不到她竟与这位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镇南侯有如此深的渊源,更兼言语无忌,行止天真至此。
眼见杨炯非但不恼,反以孩童心性耐心哄逗,言语间流露出的熟稔与无奈,绝非作伪。
这其中的牵扯,令静玄心头警铃大作。
峨眉清修之地,素来远离朝堂纷争,如今这痴儿竟与这位煞星搅在一起,焉知是福是祸?
静玄真人越想越气,眼见自家这懵懂痴儿,竟被杨炯几颗糖果并几句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前一刻还气鼓鼓地要讨说法,转眼便“好哥哥”叫得亲热,满心满眼只剩那劳什子奶糖、水果糖和玲珑玉乳酪了。
她心中真是又急又怒,又怜又忧,一股郁气直冲胸臆,若非多年修为定力深厚,几乎便要当场发作。
这白糯,哪里是寻常弟子?分明是她心头一块无瑕美玉,更是她视若己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命根子。
想当年,那是十八年前一个深秋的清晨,峨眉后山寒溪潺潺,薄雾未散。
静玄真人循例于溪边习练吐纳,忽闻隐隐婴啼,细若游丝。循声觅去,竟见一小小木盆,随波轻荡于溪水回湾处。
盆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裹着半旧却洁净的蓝花布襁褓,兀自沉睡,小脸冻得微青。
盆旁并无其他,只浮着几个雪白的糯米团子,想是充作婴儿口粮,或是某种信物标记。
静玄心中大恻,忙将婴儿抱起,只觉入手温软,气息虽弱却尚存。她环顾四野,空山寂寂,唯有鸟鸣啾啾,何曾见半个人影?只得长叹一声,将这弃婴带回山门,用米汤细心喂养。
因那糯米团子洁白如玉,又见婴儿肌肤胜雪,便取其“糯”字,唤作“白糯”,只盼她一生温饱无忧,如米团般柔韧。
可这白糯自襁褓中便显出异样,不哭不闹,安静得过分,一双大眼澄澈如溪水,却极少与人交流。
起初只道是幼弱胆怯,待年岁渐长,到了三四岁上,寻常孩童早已咿呀学语,她却仍是金口难开,只以眼神动作示意。
静玄忧心如焚,遍请名医,甚至访求方外异士,皆言此女身骨康健,六脉调和,并非聋哑痴傻之症,只是心窍开得迟些。
如此直至五岁,一场春雨过后,峨眉金顶云开雾散,霞光万道。静玄正于庭院中指点弟子习练一套入门剑法,白糯依旧安静地坐在廊下石阶上看着。
忽地,她站起身来,走到庭院角落,拾起一根被风雨打落的细长竹枝,竟依样画葫芦,将方才众师姐演练的招式,一招一式,分毫不差地舞了出来。
更奇的是,她小小人儿,手中不过一根青竹,动作亦显生涩稚嫩,但那剑势流转间,竟隐隐带出一股圆融自在、不着痕迹的天然韵味,远非初学弟子可比。
静玄与众弟子皆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此时,白糯收势而立,小脸微扬,对着静玄,生平第一次清晰地唤出了两个字:“师……傅……”
声音清脆如新莺初啼,听得静玄真人霎时热泪盈眶,只觉得多年悬心终得慰藉,这声迟来的呼唤,比万两黄金更珍贵。
自此,白糯心智虽仍如孩童般纯净无邪,言谈举止总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懵懂,但在武学一道上,却展露出令整个峨眉都为之震动的绝世天赋。
无论多么繁复精妙的剑招心法,她只需看上一遍,便能如烙印般刻入脑中,信手拈来。寻常弟子苦练十载方有小成的峨眉剑法,在她手中使来,便似山间清泉自然流淌,林间微风随意穿行,毫无斧凿痕迹,偏又威力惊人,深合道家“道法自然”的无上妙谛。
白糯练功从不知疲倦为何物,仿佛那剑招拳脚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舞动起来,浑然忘我,与天地草木同呼吸。
静玄真人大呼苍天有眼,临老送给自己一个衣钵传人,激动得她在祖师堂跪了整整一夜,又哭又笑,不能自已。
自此以后,静玄真人倾囊相授,每每授以精微奥义,白糯总能以其赤子之心,直指核心,化繁为简,甚至常常能推演出连静玄都未曾想到的更优解或更自然的衔接。
这徒儿的进境真可谓一日千里,静玄心中那份喜悦与骄傲,实难言表。她待白糯,早已超越了师徒之情,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无微不至的关怀,便如慈母待娇女,唯恐她受一丝委屈,染半点尘埃。
眼见白糯年岁渐长,出落得清丽绝伦,武功更是青出于蓝,静玄心中那份“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与隐隐的担忧交织难分。
欣慰的是明珠璀璨,担忧的却是明珠易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