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花迟 作品

第690章 蒲公英的约定(第2页)

  那叉腰挺胸、粉面含怒的模样,配着她那身娇俏的衣裙和绝世容颜,非但毫无威慑力,反而愈发显得娇憨可人,活脱脱一个被抢了心爱玩具、正在赌气的小女娃。

  杨炯被她这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心中那点烦闷竟也被冲淡了不少。他深知对付这丫头,硬劝是行不通的,心思电转,便故意将目光投向窗外,轻咳一声,岔开了话题:“说起来,我还从未踏足过蜀地,更未见过天下闻名的峨眉山。糯糯,你自幼在峨眉长大,那里究竟是何等风光?可好玩么?”

  果然,一提起峨眉山,白糯那双原本因为生气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点燃的星子,所有的委屈和不快霎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雀跃的兴奋。

  她立刻忘了方才的气闷,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几步蹦到杨炯身侧,挨着他宽大的紫檀木书案边缘,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好哥哥!峨眉山可好啦!比画里的仙境还要好看一万倍!”

  她伸出纤纤玉指,手舞足蹈,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骄傲和怀念:“我们峨眉山的日出那可是天下闻名。天边的云彩,金灿灿红彤彤,在我们峨眉山顶看日出,那云海才叫一个壮观呢。太阳像个大火球,噗通一下从云被子里跳出来,哗——!整个天都亮了。

  云彩都变成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像王母娘娘织的最漂亮的锦缎铺满了整个天。

  还有洗象池,池水清得能看见底下五颜六色的小石头,还有胖胖的鱼儿游来游去,到了晚上,月亮掉在池子里,又大又圆,亮得能照亮半座山呢。

  我小时候最喜欢蹲在池子边看月亮,一看就能看小半个时辰,师傅都叫不动我。”

  她描述得虽无华丽辞藻,却充满了孩子气的直观与生动,将峨眉的奇绝瑰丽勾勒得如在眼前。

  杨炯也被她这份纯粹的喜悦所感染,暂时抛开了心头重负,侧身认真地听着,不时含笑点头。

  见她说到兴起处蹦蹦跳跳,便适时问道:“听闻峨眉灵猴众多,性颇顽劣,常扰游人。你在山中,可曾被它们烦扰过?”

  白糯一听,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咯咯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那些猴儿可精怪啦。它们才不怕人呢,胆子大得很。经常成群结队地跑出来,看见香客拿着吃的就上去抢,还揪人家姑娘的簪花,扯老爷爷的胡子,可淘气了!”

  她说着,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满是亲近之意,“不过它们都不怕我,也不抢我的东西。我从小就在林子里跟它们玩呢。它们认得我,有好吃的野果子,像红红的山楂,甜甜的拐枣,还有毛茸茸的桃子,都会分给我一些。师傅后来还特意让我去管着它们呢!”

  白糯挺了挺小胸脯,一脸“重任在肩”的自豪:“它们可听我的话啦!我一吹哨子,它们就知道该下山回林子里去了,再不敢在寺观附近捣乱。有一次,一只最调皮的猴王抢了藏经阁的经书,还是我追了它三个山头才要回来的呢!”

  她越说越起劲,眉飞色舞,那双本就明亮的眸子此刻更是熠熠生辉,仿佛盛满了整个峨眉山林的阳光雨露,灵动得不可思议。

  杨炯看着她神采飞扬的小脸,听着她稚气却鲜活的话语,心中的沉郁仿佛也被这山林的清风涤荡去了几分。

  他顺着她的话,温言道:“听糯糯这般说,峨眉山果然钟灵毓秀,令人心驰神往。待此番倭国事了,我定要抽空同你一道回峨眉看看,也尝尝你亲手做的、那闻名遐迩的蒲公英糖,可好?”

  “真的?!”白糯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抓住杨炯的衣袖,用力地摇晃着,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好哥哥说话要算话!我做的蒲公英糖可好吃啦!”

  她急切地想要描述那份美味,努力组织着语言,“春天的时候,后山向阳的坡地上,开满了黄绒绒的蒲公英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我采那最嫩最新鲜的花儿,洗干净了,用最清的泉水熬出汁来,再加上山崖上野蜂巢里割的蜜糖,慢慢地熬啊熬啊,熬得稠稠的,像金色的琥珀!然后倒在干净的青石板上晾着,等它凉透了,硬邦邦的,用小锤子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含在嘴里……”

  她陶醉地眯起眼,仿佛已经尝到了那甜蜜的滋味,“先是清清凉凉,然后那蒲公英的香、蜂蜜的甜就在嘴里慢慢化开,一直甜到心里头去。比什么糖霜蜜饯都好吃一百倍!好哥哥,等我们从倭国回来,你一定要跟我回去。我做一大罐子给你吃,让你吃个够!”

  杨炯看着她无比认真、无比期待的小脸,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次她献宝似的捧来一小包蒲公英糖的情景。

  那糖块颜色倒是金黄诱人,只是入口后,一股浓烈的、带着泥土腥气的清苦瞬间弥漫口腔,几乎盖过了那点微薄的蜜糖甜味,那滋味着实令人难忘。

  可杨炯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只得强作一脸向往,郑重地点头承诺:“好,一言为定。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白糯听了这承诺,欢喜得小脸通红,如同染上了天边最艳丽的晚霞。然而,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脸上那份纯粹的喜悦瞬间被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所取代。

  她松开杨炯的衣袖,急急道:“不行不行!光说好了还不算!”

  话音未落,她那轻盈的身影已如一阵风般旋出了厅堂门口。

  杨炯只觉眼前一花,那藕荷色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渐浓的花园里。不过片刻功夫,甚至没听到什么脚步声,白糯又像只归巢的乳燕般“嗖”地掠了回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株刚拔下来的蒲公英。

  那株蒲公英还很鲜嫩,碧绿的茎叶托着绒球般洁白蓬松的冠毛,在厅堂昏黄的烛光下,像捧着一团朦胧的、会呼吸的云雾。

  她跑到杨炯面前,将那株蒲公英宝贝似的举到他眼前,神色无比严肃认真,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在诉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好哥哥,光说好了不算数的。师傅从小就告诉我,蒲公英是山神的信使,最灵验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