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刺客(第3页)
杨炯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她:“说!是你自己想行刺,还是有人指使?想好了再回答,本侯只给你一次机会!”
他刻意加重了“一次机会”的语气,带着浓烈的威胁。
杨妙妙怨毒地盯着他,肿胀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杨妙妙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恨……没能杀了你这言而无信的狗官!”
“言而无信?”杨炯捕捉到这个字眼,懒得与她多言,面上却只是冷笑,“好!既然你找死,本侯成全你!来人!”
他作势欲唤侍卫,目光却死死锁住杨妙妙的神情,“记住了,是你害死了杨家村所有人!”
“你要干什么?”杨妙妙闻言,如遭雷击,肿胀的眼睛瞬间瞪大,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她不顾剧痛,猛地挣扎抬头,牵动伤势,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地砖。
“畜生!禽兽!要杀要剐冲我来,百姓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凄厉的嘶喊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充满了绝望和悲愤。
杨炯看着她这反应,心中已有了几分判断,但面上依旧冷酷如冰,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无辜?你行刺本侯,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整个杨家村,都得为你陪葬!”
他故意停顿,盯着杨妙妙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恨意和更深沉的恐惧,慢悠悠地道:“不过!本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杨妙妙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布满血污和肿胀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冀,急切地看着杨炯。
杨炯居高临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跪下,给本侯磕三个响头。磕得够响,够诚心,本侯便考虑,饶了那些村民性命。”
屈辱,巨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杨妙妙的心脏。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青砖缝隙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杨妙妙死死盯着杨炯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恨意滔天。她杨家妙妙,虽非名门闺秀,却也有一身傲骨,何曾受过如此折辱?
向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下跪磕头?比杀了她还难受!
“怎么?不愿意?”杨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没有丝毫温度,“看来你所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所谓的‘无辜百姓’,也不过是虚言假意。来人!”
“不——!”杨妙妙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眼中最后那点挣扎的光芒彻底被绝望取代。
为了那些毫不知情的村民,为了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叔伯婶娘,为了那些懵懂孩童,由不得她犹豫。
“噗通”一声闷响。
那曾经傲立城门,鼓动村民抗税的身影,那敢夜闯府衙行刺镇南侯的身躯,重重地、毫无尊严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鲜血和尘土混合着沾染了她破烂的衣裤,如同一只落了难的凤凰,再无半点神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肿胀流血的额头,狠狠撞向坚硬的地面。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如同重锤敲在人心上。鲜血瞬间从她额头的伤口涌出,混着之前的血污,流淌下来。
“咚!”
第二下。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却硬生生撑住。那撞击声更重,仿佛连地面都在轻颤。
“咚!”
第三下。这一下,她整个上半身都伏了下去,额头重重砸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鲜血在青砖上绽开一朵刺目的花。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杨妙妙挣扎着,用额头抵着冰冷染血的地面,声音嘶哑破碎,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麻木与空洞:“求侯爷开恩!饶了杨家村无辜百姓,杨妙妙愿受千刀万剐,万死不辞!”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血泪与无尽的屈辱。
杨炯静静地看着她磕头时那细微却剧烈的颤抖,看着她指甲抠进砖缝时迸出的血丝,看着她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听着她那麻木空洞、毫无感情起伏的求饶。
白天那个站在村民前,目光桀骜、据理力争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卑微如尘、磕头求饶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漠然无言。
良久,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打破了死寂。
杨炯脸上那刻意营造的冷酷与戏谑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本质的复杂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和嘲弄。
“蠢货!”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被人当枪使了犹不自知,还自以为自己是忠肝义胆!为民请命,当真愚不可及!”
杨炯挥了挥手,仿佛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来人!将这蠢女人押下去,关入地牢。着医官给她治伤,别让她死了,本侯还有话要问!”
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应声而入,毫不怜香惜玉地将瘫软如泥、意识模糊的杨妙妙拖了出去,只留下地上一道刺目的血痕。
厅堂内再次陷入寂静。
李澈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的醋意与愤怒,在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和杨炯审问的转折后,早已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对杨炯处境的复杂理解。
然而,当目光再次扫过杨炯腰侧那道鞭痕,扫过地上那株被踩踏的蒲公英,扫过白糯手中那根沾血的鸡毛掸子,尤其想到方才两人脸贴着脸吹蒲公英的情景,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又悄然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恢复了几分清冷谪仙的模样,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再次拉住白糯的手腕:“糯糯,我们走。”
“啊?梧桐,我……”白糯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鸡毛掸子,似乎还在为刚才没能多抽那坏人几下而有些遗憾,被李澈一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她看看地上的血迹,又看看杨炯腰上的伤,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可是他受伤了,我……”
“他死不了!”李澈没好气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赌气和后怕,拉着白糯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住,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飘了回来,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糯糯,你记住,以后离某些人远些!莫要再傻乎乎地被人哄骗了去,更需提防夜里有没有人摸上你的榻!若有人敢来,你就给他揍成猪头!”
这话说得极其巧妙,既暗指杨炯“哄骗”,又点出可能的“危险”,还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醋意。
白糯被她拉着,踉跄地跟上,闻言却是更加迷惑不解。
她歪着头,努力思考着李澈的话,小脸上满是纯真的困惑,声音清脆地反驳道:“梧桐,你说什么呀?好哥哥怎么会哄骗糯糯?他答应跟我回峨眉吃糖,山神爷爷都见证啦。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在认真回忆,“好哥哥爬上过梧桐的床吗?为什么要提防……唔唔唔!”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惊失色、满脸通红的李澈一把捂住了嘴。
“闭嘴!不许胡说!”李澈又羞又急,几乎是用拖的,强行将还在挣扎着试图辩解“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呀”的白糯,飞快地拽出了这片狼藉的厅堂,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只留下白糯那被捂住嘴后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唔唔”声在夜风中迅速远去。
烛火噼啪跳动了几下。
厅堂内,一片死寂。
杨炯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腰侧的鞭伤隐隐作痛。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那株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蒲公英,又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脸颊上那早已消散、却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奇异微凉触感的地方。
听着白糯那未尽的、天真无邪却又威力巨大的“实话”,再想想李澈最后那羞愤欲绝、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荒唐莫名。
杨炯扫了眼满地狼藉,看着二女消失的方向,抬手轻揉眉心,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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