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花迟 作品

第694章 黄金扬名局(第2页)

  他手持刑部令牌,声如金铁交击,穿透嘈杂:“刑部办差!所有人等,原地肃立,不得擅动!违令者,依律重处!”

  那森然的官威与明晃晃的刀枪,顷刻间将满场狂热的火焰强行压灭,只余下无数粗重的喘息和惊惶的目光。

  中央银行属下的老吏们,早已得了密令,动作麻利如风,迅速清点散落各处的金块。

  混乱中,几口沉重木箱被悄然打开,内里黄澄澄的“金锭”在火光下闪耀,随即又被飞快盖上,贴上中央银行火漆封印。

  田伯光见状,心中先是一惊,旋即暗喜,只道是寻常查抄,正中他下怀。

  他立时挤出满脸的悲愤冤屈,连滚带爬扑到胡澹身前,捶胸顿足,涕泪横流,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胡大人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倾尽家财购得此地,为防宵小,特将祖传金锭秘藏于此,谁料……谁料这群无法无天的刁民!闻风而至,如蝗虫过境!哄抢小人财物,毁坏小人地界!求大人明鉴,追回小人血汗,严惩这些暴徒!小人……小人愿以重金酬谢大人恩德!”

  他一边哭嚎,一边偷眼觑着胡澹和旁边面无表情的御史台官员,心中盘算着等京兆府尹该到了,长公主的威名也该镇住场面了。

  胡澹冷眼瞧着田伯光这番做作,心头只余一片冰寒的讥诮。

  他并不理会田伯光,目光扫向那群被兵丁刀枪逼住、瑟瑟发抖、满身泥污的百姓,声音陡然拔高:“尔等刁民!可听清了?田掌柜指认尔等哄抢其私产黄金!言说这黄金乃其祖传之物!尔等可知,《大华律》有载:‘聚众抢夺他人财物,值金百两者,斩立决!’

  尔等今日所抢,何止百两?千两万两亦不止!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此言一出,宛如九天惊雷炸响在众人头顶。那些方才还在为挖得金块狂喜的百姓,此刻如坠冰窟,面无人色,扑通扑通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哭喊声震天动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冤枉!天大的冤枉!这金子……这金子是小的们从地里挖出来的!千真万确!”

  “是啊大人!小的们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这真是地里长的……不,是地里埋的!无主之物啊!”

  “求青天大老爷明察!小的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抢钱庄大掌柜的家财啊!”

  ……

  御史台一位面容清癯的官员,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忽地越众而出。他手中拈起一块刚从中央银行老吏手中接过的金锭,走到火把光亮最盛处,将金锭底部亮于众人眼前。

  只见那金锭底部,赫然錾刻着几个古拙的篆文印记。

  “胡大人请看!”御史官员声音清朗,“此乃前朝‘河间王府’内库之印。此金,分明是前朝遗物,深埋地底,何曾是他田伯光的私产?田掌柜,”

  他转向面皮已开始抽搐的田伯光,目光锐利如刀,“你口口声声此乃你祖传之物,莫非你田家先祖,乃是前朝河间王府的库吏不成?你不是洛阳田氏吗?”

  这话语中满是讥讽,如针般刺人。

  田伯光如遭重锤,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他万没料到胡澹竟连这前朝印记都备下了。更未想到御史台的人出手如此刁钻致命。

  一时间,田伯光张口结舌,心思百转,指着御史官:“你……你血口喷人!”

  又猛地转向胡澹,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嘶声力竭:“胡大人!他们串通一气!栽赃陷害!这金……这金里……定有……”

  他情急之下,几乎要喊出自己掺入的黄铜箱,却猛地咬住舌头,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憋得满脸紫胀,喉头咯咯作响。

  胡澹等的便是这一刻。他嘴角那丝冰寒的笑意终于彻底绽开,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掌控全局的威严,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现场:

  “田伯光!尔视民为刍狗,以律法为私刃,可知商道如天道?天道昭昭,护的是良善本分,诛的是豺狼心肠!

  《大华律·审计法》早就言明,尔身犯‘巨额财款来路不明’之重罪。今中央银行审计司、刑部比部司、御史台督查司三司执法,铁证如山。本官现依律查封尔名下大通钱庄及所有关联产业、库藏!一应人等,押回刑部候审!带走!”

  “来路不明”四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田伯光的心尖。

  他彻底明白,自己哪里是捕蝉的螳螂?分明是那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步步引入死局的猢狲!

  什么哄抢,什么京兆府尹,什么三七分账,全是镜花水月。这从头至尾,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夺命枷锁。

  “你……你们……好毒的计!”田伯光浑身筛糠般抖起来,指着胡澹,目眦欲裂,发出困兽般的绝望嘶嚎,“我要见长公主!殿下会为我做主!你们这是构陷!构陷忠良!!”

  声音凄厉,却掩不住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胡澹不再多看他一眼,仿佛那只是一摊令人厌恶的污秽。

  他手臂一挥,挥开一片尘埃:“押走!”

  衙役如狼似虎,将瘫软如泥的田伯光及其几个心腹管事,连同几个作为“苦主代表”的百姓一并锁拿。

  与此同时,中央银行吏员指挥着差役,将十几口贴着封条、沉甸甸的大木箱装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火把猎猎,映照着胡澹年轻却坚毅的面庞,映照着森严的甲胄与寒光闪闪的刀枪。

  这支沉默而肃杀的队伍,押着人犯,护着“赃金”,在无数双惊骇、茫然、好奇、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浩浩荡荡,踏上了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

  这消息,比那掘金的妖风刮得更快、更猛。

  朱雀大街两侧的楼阁窗户纷纷推开,无数脑袋探将出来。

  茶肆酒馆的客人涌到街边,小贩忘了吆喝,连那深闺绣户的小姐,也遣了伶俐的丫鬟挤在人群里打探。

  “嚯!这是怎的了?刑部、御史台、中央银行,三司齐动?好大的阵仗!”

  “快看那箱子!沉甸甸的,贴着封条!莫不是抄了谁的家?”

  “听说是甲字巷挖出了前朝河间王爷的金库!金子堆成了山!引得上万人去疯抢!”

  “屁!什么疯抢!我二舅姥爷家的邻居就在现场!分明是那大通钱庄的田阎王,想赖掉工钱,学人玩什么‘以金胁工’的毒计!把些个假金子埋地里,想讹诈那些穷做工的给他白干一辈子!”

  “啊?竟有这等歹毒心肠?”

  “千真万确!多亏了那位骑在马上的青天大老爷,新科的胡榜眼胡青天。当场识破奸计,三言两语,把那田阎王问得哑口无言。最后那句‘护良善,诛豺狼’,听着就解气,真真是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