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但马海战(第2页)
炮声渐歇,唯余硝烟弥漫,焦糊气味刺鼻,海风呜咽,卷着血腥,拂过“定远”号上沉默的甲板。
牛皋狠狠啐了一口:“呸!老狗!还想玩剖腹?侯爷一炮送你个囫囵!不对,碎得拼都拼不回来!省事!”
李飞望着那片迅速被海水吞噬的狼藉,心头那股翻涌终于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凛然,战争的残酷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烙印在他心上。
张峻则已开始低声传令:“各船戒备,谨防水中残敌,清点战损,准备登陆事宜。”
杨炯目光从海面缓缓收回,投向远处海岸线上隐约可见的丰冈港轮廓。他举起千里镜,凝神细观。
镜中,港口已是一片混乱,人影奔走呼号,显然目睹了外海舰队的覆灭。
然而,杨炯锐利的目光扫过港口后方那片起伏的山峦林地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清晰地看到,一队队倭国守军正快速而有序地撤离港口外围简陋的木栅栏和塔楼,如同退潮般隐入山脚茂密的树林之中,更有不少人影消失在几处疑似地道的入口,显然早有准备。
“哼,倒有几分急智,想效那地老鼠,藏身洞穴,待我登陆立足未稳,再行反噬?”杨炯嘴角噙着一丝冷峭,放下千里镜,语声斩钉截铁,“传令!目标丰冈港滩头及后方山林疑似地道入口区域!所有舰炮,延伸轰击!轰他个天翻地覆!为登陆扫清障碍!”
令旗再动,刚刚沉寂片刻的炮群再次发出震天怒吼。
这一次,炮口抬高了角度,沉重的炮弹越过海面,狠狠砸向陆地。
“轰隆隆!”
丰冈港简陋的码头瞬间木屑横飞,火光冲天。
堆放的货物化作火炬,几座木质的瞭望塔在爆炸中轰然倒塌,燃起熊熊大火。滩头被炸出一个个巨大的焦黑弹坑。炮弹更如长了眼睛般,雨点般砸向山脚树林,炸得泥土翻飞,树木折断,烈焰席卷枯枝败叶,浓烟滚滚而起。
那些刚刚钻入地道的倭兵,虽侥幸躲过直击,但剧烈的震动、呛人的浓烟、灼热的气浪以及洞口可能的坍塌,已让他们在地底深处惊惶失措,发出沉闷的惨呼。
港口残余的倭人哭爹喊娘,狼奔豕突,景象惨不忍睹。
炮击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整个丰冈港外围及山脚地带已是一片焦土火海。
杨炯见时机成熟,果断下令:“停炮!所有战船,靠岸!螭吻营,登陆阵列,出击!”
战船得令,开足马力,冲向滩头,船未完全停稳,跳板已轰然放下。
“螭吻营!有我无敌!杀——!”张峻率先跃下战船,踏上焦黑松软的滩涂,长刀出鞘,寒光映日。
杨炯声如洪钟,迅速指挥:“燧发枪队,左右两翼,每组配十五猛火油柜;神臂弩手,左右散开,列阵护翼;其余刀牌手,紧随其后!目标——倭寇地道、塔寨!碾碎他们!”
军令如山,螭吻营将士动作迅疾如风。
三百名燧发枪手分成两队,每队身旁是十五名背负沉重铜柜、手持粗长喷管的猛火油柜兵。
三百名神臂弩手如雁翅般展开于枪队两侧,弩机早已上弦,冰冷的弩矢对准前方焦烟弥漫的山林。
其余两千余悍卒,紧握长刀圆盾,杀气腾腾地列阵于后。
“跟俺老牛冲!杀光这些钻洞的耗子!”牛皋早已按捺不住,不待阵列完全展开,一声炸雷般的咆哮,挥舞着开山巨斧,竟如一头狂暴的蛮牛,甩开大步,独自一人便朝着最近一处冒着黑烟的地道口猛冲过去。
“牛皋!不可冒进!”张峻急呼,却哪里喊得住。
那地道口看似被炮火摧残过,一片狼藉,然而就在牛皋冲到近前,巨斧高高扬起,欲劈开那伪装洞口的焦木时。
“嗖嗖嗖嗖!”
十几支淬毒的吹箭和几柄锋利的短刀,竟从洞口旁几处极其隐蔽的土坑、焦木缝隙中骤然射出。角度刁钻,直取牛皋面门、咽喉与胸腹要害。
倭人狡诈,竟在洞口布下死士潜伏。
牛皋纵然悍勇,骤遇此袭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怒吼一声,巨斧狂舞如风车,“叮叮当当”格飞数支吹箭,但一柄短刀角度太过阴毒,擦着他粗壮的左臂划过,带起一溜血花,虽未伤筋动骨,却也火辣辣地疼。
“狗贼!暗箭伤人!”牛皋暴怒,巨斧横扫,将几根挡路的焦木劈得粉碎,正要扑向那暗藏倭寇的土坑。
“牛大哥小心!”一声清叱响起,正是李飞。
他紧随牛皋之后,虽被方才海战震慑,此刻见牛皋遇险,少年热血瞬间冲上头顶。
只见他银枪一抖,如灵蛇出洞,抢在牛皋身前,一枪精准无比地刺入一个刚从土坑里探出身、欲再投掷短刀的倭寇咽喉。那倭寇眼珠凸出,嗬嗬两声,仰面栽倒。
“好小子!”牛皋赞了一声,更是凶性大发。
然而地道口和附近暗藏的伏兵已被惊动,更多倭寇嚎叫着从洞口、从燃烧的残破塔楼废墟后、从焦黑的土沟里钻了出来。
他们面目狰狞,眼神疯狂,挥舞着太刀、长矛,甚至农具,不顾一切地扑向登陆的螭吻营士兵。
口中更是发出野兽般的“板载”嘶吼,状若赤鬼。
“倭寇反扑,燧发枪队!正前方!自由射击!”张峻厉声下令,长刀前指。
“砰砰砰砰——!”
燧发枪队终于发威,密集的铅弹如暴雨般泼向冲来的倭寇。
冲在最前的十几名倭寇身上顿时爆开朵朵刺目的血花,惨叫着栽倒在地。
然而倭寇凶悍异常,后续者竟踏着同伴的尸体,顶着铅弹继续冲锋。有人身中数弹,浑身浴血,兀自嚎叫着前冲数步才扑倒。
“神臂弩!压制两侧高地残敌!射!”张峻再令。
“嘣!嘣!嘣!”弓弦震响。
强劲的弩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射向两侧山坡上那些依托残垣断壁、正欲弯弓搭箭的倭国弓箭手。弩矢穿透力极强,往往一箭便将倭人连人带弓钉在焦黑的木桩或土墙上。
“猛火油柜!目标地道口,塔寨残骸,给老子烧!”张峻的声音已带上一丝嘶哑。
“呼——!呼——!”
早已准备就绪的猛火油柜兵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他们奋力压下唧筒,粗长的喷管口猛然喷出十数道赤红暴烈的火龙。那火焰粘稠如油,温度奇高,带着浓烈的刺鼻气味,如同来自地狱的吐息。
火龙瞬间舔舐上地道入口的焦木、泥土。几个刚从地道钻出半个身子的倭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烈焰吞噬,化作扭曲燃烧的火人。
火焰顺着地道口疯狂地倒灌而入,地道深处立时传来凄厉绝望、非人般的惨嚎,滚滚黑烟带着皮肉焦糊的恶臭从洞口喷涌而出。
几处残存的木质塔楼废墟也被火龙席卷,顷刻间化作冲天的巨大火炬,躲在其中的倭寇惨叫着浑身着火跳出来,没跑几步便栽倒在地,烧成焦炭。
然而倭寇的反扑也异常凶猛惨烈,借着硝烟和混乱,一些悍不畏死的倭寇竟突破了燧发枪的弹幕,扑入华军阵中。
短兵相接,惨烈异常。
一名螭吻营悍卒被倭寇的长矛刺穿大腿,剧痛之下,他竟狂吼一声,弃了长刀,合身扑上,死死抱住那倭寇,张开利齿,一口狠狠咬在对方咽喉上。
那倭寇双目圆瞪,嗬嗬挣扎,两人一同滚倒在地,鲜血与怒吼混作一团。
另一处,一名年轻的燧发枪手被侧面袭来的倭刀劈中肩膀,手臂几乎断折,他痛得眼前发黑,却用尽最后力气,将枪口杵进扑到面前的另一个倭寇嘴里,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红白之物从那倭寇后脑喷溅而出。
李飞挺枪刺倒一个倭寇,热血溅了他一脸。他抹了一把脸,腥气直冲鼻腔,胃里又是一阵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