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花迟 作品

第728章 前路几何(第2页)

  直到我九死一生逃到大华,才知这肮脏血脉竟又将我妹妹做成了毒女。姐姐说,这份恨能消吗?”

  杨渝被这石破天惊的真相震得说不出话,望着她眼底的疮痍,唯有一声无奈叹息:“你母亲呢?她不管吗?”

  “听说早已疯了。”王修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讲旁人的故事,听不出半分情绪。

  “你的仇,姐姐帮你报!”杨渝心疼地拉起她的手,语气软了几分,“等攻下姬路城,直面摄津之时,你想杀谁、想怎么折腾,姐姐都陪你。我帮你寻最好的医者,把病根除了,咱们就回家好好过日子,不在这腌臜地方耗着了,好不好?”

  王修抬眼,给了她一个凄凉的笑:“姐姐,我跟你说个秘密,可别告诉杨炯。”

  “你说。”杨渝心头莫名一紧,生出不好的预感。

  “毒女若逃,便会被视作已失去价值,底方会被彻底销毁。”王修声音轻得像风,“我若真是常人,或许还会念想报仇后做个天皇,给儿子挣份家业。可如今,我只想将这肮脏家族全部送进地狱,把妹妹从火坑里拉出来。她性子乖顺,模样定也周正,到时候姐姐可要多照拂她些。”

  王修握紧杨渝的手,眼神重逾千斤。

  杨渝只觉脑中轰然一响,难怪当初王修敢赌上一切入相府,原是早已看透了自己的结局。

  如今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杨渝眼圈一热,冷起脸道:“休说这些浑话!杨炯断不会负你。”

  王修见她这般,反倒笑了:“我那妹妹也是公主,论年纪还长杨炯几岁,他未必不喜欢呢。”

  杨渝听了王修这故作轻松的插科打诨,又闻得她竟存了托孤引荐的心思,将那未曾谋面的胞妹托付给杨炯,心头恰似被滚油泼过,又似被冰水浇透,一股无名业火“腾”地窜起三丈高,直烧得她肝胆俱裂。

  她平日里最是怜惜这个身世飘零、心思玲珑却又坚韧果决的妹妹,也深知她与杨炯之间那份患难与共的情意非同寻常,如今听得她竟自认绝路,安排起身后事来,如何不痛?如何不怒?

  那“毒女”二字,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杨渝心窝,更兼那“底方销毁”的绝望之言,更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猛地甩开王修的手,那力道之大,带着决绝的意味,柳眉倒竖,凤目圆睁,平日里端庄沉稳的容颜此刻罩上了一层寒霜:“你……你混说什么!天底下哪有解不了的毒?哪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家里头多少能人?宝宝医术何等精妙?公公见识何等广博?

  便是翻遍倭国每一寸地皮,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劳什子的底方寻出来。便是没有底方,难道就不能另寻他法,重配解药?你只想着托付旁人,可曾想过杨炯?可曾想过我们?你这般轻贱自身,自断生路,将我们置于何地?将杨炯对你的一片心置于何地?”

  她越说越急,胸口剧烈起伏,那“轻贱”二字,几乎是咬着牙根迸出来的。

  王修被她甩开手,身子微微一晃,却并不着恼,脸上那凄凉的微笑反而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看透世事、尘埃落定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抹深不见底的哀伤与眷恋,如浓雾般化不开。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被杨渝甩开的腕子,仿佛在安抚对方的怒气,又似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好姐姐,莫动气,我岂不知你们待我的心?杨炯待我的情?便是因着这份情义,我才更要替他想长远些。

  我这身子,自己最清楚,毒已入髓,若无底方,寿数无几。与其空耗心力,徒增伤悲,不如趁我还有口气在,做些有用的事。

  我妹妹媄子,性子温婉,不似我这般喜欢耍脾气,更不像耶律南仙、李嵬名那般胸怀大志,她是个极柔顺的可怜人,只求一个安稳。杨炯他太重情,我怕我走后,他郁结于心,身边若有个知冷知热、性情温顺的伴着,缓缓开解,总好过一个人硬扛着。

  姐姐们自然都是极好的,可你们哪个不是肩挑重担、心怀丘壑?一个个都强势得很,他纵是受了委屈,怕是也只在肚子里闷着。有个温顺些的,能让他全然放松下来,说些贴心话儿的,不好么?”

  王修说着,眼波流转,竟带上几分旧日里撒娇的神气,轻轻扯了扯杨渝的衣袖,“姐姐,你就当疼我,也疼疼我那苦命的妹妹,帮我在杨炯面前美言几句,给她个容身之处,可好?”

  杨渝见她这般模样,心头那怒火更是如同浇了滚油,烧得她五内俱焚。这哪里是托付?分明是交代后事。分明是自绝于杨炯,自绝于王府。

  她用力抽出衣袖,指着王修,指尖都微微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字字如刀:“王修!你少在这里跟我插科打诨,装疯卖傻!你告诉我,你这般苦心孤诣,替你妹妹铺路搭桥,究竟是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