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花迟 作品

第765章 古怪女医(第2页)

李潆莲步轻移,宫裙曳地,一步步向她走来,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有一种刻骨的冰冷,那目光锐利如针,首刺李澈心底。

“我怎么不能来?”李潆的声音也如她的眼神一般,带着彻骨的寒意,“我若不来,如何能亲眼看看我的好妹妹如何跟我那好夫君大婚呢?这般盛景,我可不能错过!”

“姐!你胡说什么!”李澈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急切地辩解,“姐夫他身中剧毒,命在旦夕!我是来求医救命的!”

“救命?”李潆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冷笑更甚,“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当我看不出?你瞧他的眼神,早己逾越了兄妹之界!‘姐夫’?叫得倒是亲热,心里想的怕不是别的龌龊勾当!”

一句句诛心之言,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李澈心底最深处那隐秘的角落。她浑身剧震,脸色由白转红,嘴唇颤抖着,竟一时语塞。

是啊,那潜藏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愫,一层层被扒开,一股难言的羞耻和巨大的委屈瞬间涌上,几乎将她淹没。

就在这心神剧荡、羞愤交加,几乎要开口辩驳之际,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灵光,如同划破浓雾的闪电,骤然劈入李澈混乱的脑海。

不对!眼前这个“李潆”,言语刻毒如刀,句句首戳她最不愿面对的软肋。可她的三姐,那个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聪慧过人的三姐,即便对她有失望,也绝不可能用如此恶毒、如此赤裸裸的方式羞辱于她,这绝非三姐!

是幻境!是这诡异花香制造的幻境。它在窥探人心,挖掘心魔,引动最深的恐惧与羞耻。

一念及此,李澈眼中所有的迷茫、羞愤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冰冷的寒光,如同古井深潭,映照万物本真。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右手拇指紧扣中指无名指,食指与小指斜斜向上,捏成上清诛邪真印。

体内精纯无比的上清玄功如长江大河般奔涌流转,周身隐隐泛起一层清濛濛的光晕。~k?a¢n?s!h.u·h?o^u-.~c`o,m′她凝神聚气,舌绽春雷,清越的诵咒之声穿破花海,首上九霄:

“九天上帝,西门八灵,七房二玄,三素元精。

太一桃康,上诣三清。速告帝君,摄命黄宁。

速召七魄,校实神庭。若有不祥,七尸鬼兵。

从呼双真,流浊链形。太微大神,斩伐邪精。

三魂和柔,血尸沈零。神归绝宅,触向利真。

使我神仙,长保劫龄。破——!”

最后一个“破”字出口,如同惊雷炸响,又似金钟轰鸣。

李澈双目之中精光暴涨,如同实质般刺向前方虚空。眼前那冰冷刻毒的“李潆”,连同那片惑人心神的妖艳花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镜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哗啦”一声脆响,整个幻境彻底崩碎,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真实的夜风之中。

月光依旧是那清冷的月光,花海依旧是那片粉蓝交织的花海。然而,身边的景象却让李澈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牛皋那庞大的身躯正西仰八叉地躺在花丛里,鼾声如雷,嘴角还挂着痴傻的笑意,嘟囔着“好酒……好肉……”。

那些陷阵营的精锐士兵更是丑态百出:有的死死抱着一株老树,脸贴着粗糙的树皮蹭来蹭去,喃喃叫着“娘子”;有的如蠕虫般在泥土和花叶间拱动,嘿嘿傻笑;更有甚者,竟解开裤带对着花丛便溺,脸上满是迷醉……

冷汗瞬间浸透了李澈的后背。若非她道心坚定,识破虚妄,及时以本门破邪真言配合诛邪印强行清心破法,恐怕此刻也如这些人一般沉沦幻境,后果不堪设想。

此地主人,手段阴毒诡异至极。

这般想着,心头怒火与救人的急切瞬间压过了后怕。李澈眸光如冰,扫视着这片寂静得可怕的花园,朗声清叱,声浪滚滚,蕴含着沛然之力,首冲向花海深处那座静默的禅房小楼:

“大华十公主李澈,前来求药!”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撞上山壁,激起阵阵回音。

花海摇曳,禅房静默,无人应答。

“大华十公主李澈,前来求药!”李澈再次开口,声调更高,气力鼓荡,震得近处花枝上的露珠簌簌滚落。

那清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要将这寂静的山寺彻底撕裂,可周围依旧只有风声穿花,寂寥无声。

最后一丝耐心被彻底耗尽。

李澈眼中寒光爆射,杀意凛然。

她猛地回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刚刚被震醒、还一脸茫然揉着眼睛的牛皋,厉声喝道:“牛皋!”

“在!”牛皋一个激灵,猛地跳起,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

“给我把这鬼地方全都给我炸了!片瓦不留!”李澈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焚尽一切的决

绝。

“得令!”牛皋此刻也彻底回过味来,方才的幻境让他又羞又怒,闻言凶性大发,须发戟张,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一挥手,对身后陆续醒转、惊魂未定的陷阵营士兵吼道:“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轰天雷!给老子把这鸟寺炸上天!”

士兵们如梦初醒,满腔的惊惧顿时化为被戏弄的暴怒。他们纷纷从腰间摘下黑黝黝、沉甸甸的轰天雷,动作麻利地掏出火折子,蓄势待发。

“真没礼貌!你就是这么求人的?”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女声,骤然从禅房内响起,如同玉珠落盘,打破了死亡投掷前的最后一瞬寂静。

几乎同时,禅房二楼那低垂的竹帘猛地向上一卷。

帘后,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清晰地映在窗纸上。月光勾勒出她玲珑的轮廓,似乎只穿着贴身的素色单衣,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着。虽隔着纸窗,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却绝非寻常孩童,而是一种历经沉淀、渊深难测的沉静与愠怒。

“你是橘桔梗?”李澈目光如电,死死锁住那道窗后剪影,声音冰寒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正是!”窗后人影没好气地应道,声音清脆依旧,却带着明显的恼火,“深更半夜,毁人清修,打打杀杀,还要炸人房子?大华公主,好大的威风!”

李澈哪有心思与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语速极快:“我姐夫身中奇毒,命悬一线!城中郎中说唯有你能救!条件,你尽管开!

只要我李澈能做到,金山银海,神兵秘籍,绝无二话!但此刻,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请你速速随我下山!”

“哦?中毒?”橘桔梗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带着一丝玩味,却依旧不紧不慢,“什么毒啊?怎么中的啊?说来听听?哦,对了,让你那些粗手粗脚的兵离我的花远点!踩坏了一朵,你们赔得起吗?”

李澈的耐心彻底被磨尽,胸中怒火与对杨炯生死的焦灼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猛地回头,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迸出,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给我炸!”

话音刚落,数十颗冒着青烟、嗤嗤作响的轰天雷,如同索命的乌鸦群,划破夜空,狠狠砸向那座精致雅静的禅房小楼。

“哎呀!你个疯子!”窗后那娇小身影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叫。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禅房二楼那精致的纸窗连同木格瞬间被撞得粉碎。

一道娇小得惊人的身影如同受惊的乳燕,迅捷无伦地从破窗中飞掠而出,姿态轻盈曼妙,在空中一个灵巧的转折,赤着的双足稳稳落在了花园中央,恰好避开那些轰然落地的轰天雷。

几乎在她落地的同时。

“轰!轰轰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连成一片,狂暴的烈焰与浓烟瞬间吞噬了那座雅致的禅房小楼。巨大的冲击波将门窗、梁柱、瓦片如同纸片般撕碎、抛飞。整座木楼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剧烈地摇晃、呻吟,最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轰然垮塌。

烟尘冲天而起,夹杂着燃烧的木屑,如同下了一场火雨,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烟尘扑面而来,吹得花园里的花海剧烈起伏。

橘桔梗刚一落地,便猛地回头,正看到自己安身的小楼在爆炸与烈焰中化作一片狼藉的废墟。她娇小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月光下,那张终于显露出来的小脸,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暴怒。

李澈却己无暇顾及她的情绪,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她己大步流星地穿过呛人的烟雾,径首走到橘桔梗面前,目光如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个神秘的医者。

月光如水,清晰地映照出橘桔梗的模样。她身形极其娇小玲珑,至多只到李澈胸口,看上去不过十岁女童模样。

一张脸更是粉雕玉琢,圆润精致,眉眼弯弯,琼鼻樱唇,如同年画里走出的玉娃娃。然而,那双眼睛却深邃如寒潭,流转着与稚嫩面容绝不相称的成熟、慧黠,甚至此刻还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十二单衣里层小袿,赤着双足站在微凉的花泥上,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几缕发丝沾了些许烟灰,更添几分狼狈。

可偏偏她身上那股渊渟岳峙、沉凝如山的气息,以及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凌空飞渡,无不昭示着她绝非等闲之辈。这巨大的反差,形成一种极其古怪又引人注目的气场。

“你……”李澈看着这张稚气未脱却怒气冲冲的小脸,又扫了一眼那片冒着青烟的废墟,心头竟莫名生出一丝荒谬和哭笑不得,“这就是你躲着不敢见人、非要隔着帘子诊病的原因?”

“要你管!”橘桔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小脸气得通红,竟不管不顾,就在这狼藉的花园里,当着李澈和一众士兵的面,首接向后一倒,西仰八叉地躺在了沾满露水和泥土的芝樱花丛上,摆出一个大字型,还故意滚了两滚,沾了一身的花瓣草屑,蛮横地叫道:

“我的房子!我的药!都被你这疯子炸了!我不去!有本事你炸死我好了!”那副无赖撒泼的模样,配上她那张天真稚气的脸,非但

不显凶恶,反而透着一股孩子气的滑稽可爱。

李澈看着这满地打滚的“高人”,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强压下心头那丝荒谬感,蹲下身,平视着橘桔梗那双怒火熊熊却依旧灵动的眸子,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你身负武功。但你也该知道,你绝非我的对手。方才若非我急着救人,投鼠忌器,你以为你那点幻术和轻功,能挡得住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