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最关键的是，陆清婉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非常偶然地偷听到了这些事情的真相，了解了全部的前因后果，她是真的可能这样一无所知一辈子地被蒙在鼓里。
听到陆清婉的回答，沈星遥和陆傲天两个人已经可以确定答案，陆清婉确实已经知道了。
沈星遥今天已经说过太多次的对不起，可是还是要说，她垂下眼睛，“对不起。”
她为自己的私心把陆清婉带来这个世界而感到抱歉，为自己的掺杂了一些水分的爱意而感到抱歉，为自己把她的存在当成陆早早一部分的依托而感到抱歉。
她是个非常失责的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妈妈。
陆清婉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沈星遥说话，她对沈星遥这句“对不起”没多大感触。
陆清婉还是觉得许多人太高看自己了，高看自己作为人所能带来和产生的价值——
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又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只要人不是个哑巴就会说，要真是个哑巴表达这句话倒还能算上几分诚恳。就算用膝盖下跪磕头道歉，又能如何呢，看上去好诚恳、好真挚、好动人，但是拿到典当行卖也可谓是一文钱不值。
要是这些东西有用，她愿意现在就跑到陆早早床头下跪道歉，说一千一万句对不起，说到口舌干哑。愿意对着陆早早磕一千一万个响头，磕到头破血流。
要是只是经受那么一丁点的皮肉之苦就可以轻易得到世界上的一切谅解，未免也太轻易，太不现实。
陆清婉才不为这些东西买单。
更何况她又不需要陆傲天和沈星遥两个人的道歉，沈星遥对她在陆清婉身上的认知而感到愧疚，陆清婉却只为这点感到庆幸，她想如果她能够回到沈星遥怀她时候的节点上，她绝对不会让沈星遥永远不要诞下她。
她恨不得从陆早早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下一秒也立马跟着呱呱坠地，跟陆早早共同呼吸同样一份空气，跟着陆早早同步生长，她觉得自己才应该跟陆早早是双胞胎，沈怀瑾和沈熹言算什么。
她甚至要抢先一步来到这个世界上，当陆早早的姐姐，当陆早早密不可分的影子。
陆傲天和沈星遥果真永远不会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陆清婉也不需要她懂，她歪了一下脑袋，像是有些困惑。世界果真不公平，就连光影也偏爱她，在她脸上映衬出楚楚动人的模样。
“你不需要像我道歉，我活得很好，你该道歉的另有其人不是吗？”陆清婉从墙壁上起身，弯了一点点腰，凑到沈星遥的眼前，盯着沈星遥那双通红青肿的眼睛，里面像是流经一场水灾，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
陆清婉感觉腹部那根肋骨又在痛了，忍着这种痛意，她说，“妈妈，你怎么总是要把自己放到无辜者的位置上，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怎么总是在为自己辩解。”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信仰的诸天神佛听不见你的祈祷哀求，你所求的一切愿望都不会上达天听。”
“闭嘴，不要再说了。”
沈星遥猛地抬起眼看向陆清婉，沈星遥、陆清婉、陆早早这三个人明明就拥有这世间最最最相似的眉眼，却为什么总是要在爱里面做互相敌对、互相伤害的人，为什么总是要用言语的利刃刨开对方血淋淋的心。
“我无可奈何。”她最初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让她最爱的、最可怜的这个小孩活着而已，走到今天这步是她太过自负天真的报应，是她罪有应得，一步步行差踏错，“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好好地活着而已。”
陆清婉面色平静，牙关却咬得死紧，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沈星遥，像是一场对峙。
“别他妈的说谎了，你就是自私。凭什么要这样安排姐姐的人生，凭什么要她一世又一世地遭遇这么痛苦的事情然后孤零零地死去，你有什么资格。”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只是把姐姐生下来了而已，你不是她的造物主，更不是她的救世主，为什么要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一次又一次把她往外推，你有问过她的意愿吗？有问过她想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