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东海之行【二】(第2页)

　　顾如玖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窗外，掌心的海螺仍在发烫。她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腰间铜钱上的梅花刻痕——那是严玉亲手刻下的印记，此刻正隐隐发烫。月光透过窗棂，将铜钱上的避水符纹投射在墙上，竟隐约组成了蛟族文字”信”。

　　她突然注意到，窗台上残留着几片闪着蓝光的鳞片。拾起一片细看，鳞片背面刻着微缩的珊瑚海图——正是通往沉船遗迹的路线！每片鳞标注一段路径，最后一片鳞上刻着个小小的月牙标记，与敖无涯脸上的银纹如出一辙。

　　远处再次传来鳞片摩擦声，这次更近了。

　　顾如玖的指尖在窗棂凝结的霜花上轻轻划过，蛟族文字如同刀刻般清晰浮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陷阱？”写罢，她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清心丹的效力正在消退，隐匿符的反噬让她的喉咙仿佛被无数冰棱刺穿，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疼痛。

　　敖无涯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猛地扯开深蓝色劲装的衣襟，布料撕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看清楚了。”他咬着牙，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

　　月光下，少年心口处的伤痕触目惊心——那根本不是普通的伤口，而是一朵盛开的邪莲图腾。五片花瓣由凝固的黑血构成，每片花瓣边缘都生着细密的倒刺，正在诡异地蠕动。更可怕的是，花蕊处镶嵌着一颗漆黑的珠子，表面布满蛛网般的红纹，随着心跳忽明忽暗。”七日前的月蚀之夜……”敖无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在空中凝结成冰晶。他脖颈处的鳞片全部倒竖，边缘泛着被腐蚀的焦黑色，”我躲在珊瑚丛里……看见那怪物的触手……刺进阿姐的后颈……”

　　说到此处，他脸颊上的闪电银纹突然暴亮，照亮了半边狰狞的面容。顾如玖这才发现，他右眼的金色竖瞳里竟然映着一幅动态的画面——黑袍人用触手刺穿敖灵月后颈的恐怖瞬间！那画面一闪而过，却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现在你知道了……”少年突然闷哼一声，邪莲花瓣猛地收缩，花蕊处的黑珠渗出粘稠的液体。他踉跄着扶住窗框，指节因剧痛而发白，”要么帮我……要么等着明天……所有宾客都变成傀儡……”

　　远处传来鳞片刮擦珊瑚的声响，这次近在咫尺。敖无涯最后看了顾如玖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绝望与倔强。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泡沫般消散在月光里，只在窗台上留下三片泛着蓝光的鳞片，排列成箭头的形状。

　　顾如玖瞳孔骤缩。是”噬心魔种”发作前的征兆。少年能保持清醒至今，意志力简直惊人。

　　顾如玖迅速转身，衣袂翻飞间已从药囊中取出三枚丹药——赤红的”燃血丹”、莹白的”清心丹”以及一枚泛着紫芒的”避毒丸”。她将丹药含在舌下，苦涩的药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经脉中奔涌的刺痛顿时缓解了几分。

　　临行前，她蘸着早已冷却的茶汤，在案几上快速写下几行字迹。茶汤在珍珠母镶嵌的桌面上显出淡褐色：”辰时不归，沉船寻我。鲛珠为引，铜钱指路。”写到最后几个字时，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将”路”字的最后一笔拉得歪歪扭扭。

　　她从发间取下那朵珊瑚花——原本鲜艳的红色已经褪成暗粉，花瓣边缘微微卷曲。这朵南宫月儿亲手别在她鬓边的奇花，此刻成了最好的警示器。顾如玖将花轻轻压在字条上，花蕊中的荧光粉末立刻在桌面铺开，形成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西方。”咔嗒——”推开珊瑚窗的瞬间，潮湿的海风夹杂着腐朽的金属味扑面而来，吹散了她鬓角的碎发。远处的海浪声里，隐约夹杂着鳞片摩擦的”沙沙”响动，令人毛骨悚然。

　　敖无涯的身影从月光中浮现，他伸出布满细鳞的手腕，上面缠绕着一串奇异的海藻。那些海藻通体透明，内部流淌着蓝色的光脉，像是有生命般轻轻摆动。”抓紧。”少年压低声音，海藻突然伸长，缠绕上顾如玖的手腕。触感冰凉滑腻，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巡逻队每半刻钟经过一次，我们必须赶在下一次之前穿过珊瑚迷宫。”

　　就在顾如玖握紧海藻的刹那，少年脖颈处的腮纹突然全部张开，喷出一股淡蓝色的雾气。雾气笼罩之处，墙壁上的珊瑚竟然自动分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隧道。隧道四壁长满会发光的海葵，随着他们的靠近，那些海葵齐刷刷转向相反方向，像是在为他们打掩护。”跟紧我的脚步。”敖无涯的声音通过海藻传来，带着奇特的共鸣，”每一步都要踩在我踩过的地方。”他指了指地面——原来珍珠铺就的小径上，有些珍珠正在发出微弱的红光，而有些则泛着安全的蓝光。

　　顾如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铜钱，三枚铜钱不知何时已经竖立起来，指向隧道深处。最旧的那枚铜钱边缘，严玉刻的梅花正泛着淡淡的粉光，与珊瑚花蕊的荧光如出一辙。

　　顾如玖的指尖刚触及那串发光海藻，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海藻表面渗出晶莹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冷光，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她的手腕，细密的吸盘轻轻附着在皮肤上，带来微微的刺痛感。”闭气！”敖无涯低喝一声，声音通过海藻传来奇特的震颤。不等她回应，少年便拽着她纵身跃入庭院中央的珍珠喷泉。入水的刹那，顾如玖腰间的三枚铜钱同时发出刺目蓝光，在周身撑开一层薄如蝉翼的避水结界。

　　喷泉底部那颗巨大的珍珠感应到少年脸上的银纹，竟如同花苞绽放般缓缓裂开。珍珠内壁布满细密的螺纹，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淡蓝色的灵力，在漆黑的水底映照出梦幻般的光晕。裂开的珍珠露出底下蜿蜒的珊瑚隧道，隧道壁上密密麻麻的荧光海葵同时转向，为二人让出一条通路。

　　水流裹挟着他们急速下坠，顾如玖在混乱中回头望去——透过扭曲的水面与晃动的气泡，她清晰地看见自己客房的窗棂上，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黑鳞海蛇正从鲛绡纱帐中缓缓游出。那怪物头顶竟生着半张腐烂的人脸，空洞的眼窝里爬满细小的黑虫，猩红的蛇信吞吐间，不断喷出蛛网般的黑雾。

　　就在视线被水流彻底隔绝前的瞬间，顾如玖骇然看见那蛇怪突然扭头，腐烂的人脸直勾勾地”盯”向水底——它发现了！蛇身剧烈扭动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喷泉游来！”抓紧！”敖无涯的声音通过海藻传来急促的震颤。少年脖颈处的腮纹完全张开，喷出一股淡蓝色的血雾。隧道壁上的珊瑚感应到皇族血气，突然急速收缩闭合，将追兵暂时阻隔在外。但顾如玖分明看见，在隧道彻底闭合前的最后一瞬，几缕黑雾已经渗了进来，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在水中缓缓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