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流光 作品

第67章 桑树下的誓言(第2页)

守拙攥着银锭站在原地,看马车扬起的尘土里,那半块桑葚糕的甜腻味突然涌上来,呛得他直咳嗽。

第二日,守拙又去了陈府。他站在朱漆大门前,看门环上的铜狮子锃亮,想起当年锦程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的狮子,歪歪扭扭的。门房正要呵斥,却见里面走出个穿锦缎的妇人:"这是哪来的叫花子?"她捏着帕子掩鼻子,"快赶出去,别脏了老爷的道。"

守拙刚要说话,门内传来敬之的声音:"张妈,怎么了?"

"回老爷,门口有个叫陈守拙的,说是您堂弟。"门房赔笑。

敬之的声音冷了下来:"哪个陈守拙?我陈家没有叫这名儿的。\求·书-帮, .更?薪~最.全′"他顿了顿,"再说了,就算有,当年是我阿爹做主过继的,如今我成了陈家长房,哪有闲钱养闲人?"

守拙只觉耳朵嗡嗡响。他望着门内那盏摇晃的红灯笼,想起七岁那年,锦程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我不饿,你吃。"

"阿兄!"他喊出声,声音撞在朱漆门上,碎成一片,"当年我们在桑树下发过誓的!"

门内静了一瞬,接着传来轻笑:"桑树?东头那棵老桑树?早该砍了当柴烧——张妈,把那疯子轰走!"

门"砰"地关上,震得门环上的铜狮子晃了晃。守拙踉跄

两步,跌坐在门槛外的青石板上。他摸出怀里的银锭,狠狠摔在地上,银子滚得到处都是,像一滩凝固的血。

是夜,敬之在书房看账本,烛火忽明忽暗。他迷迷糊糊要睡去,忽见窗纸上映着个影子——是个老丈,白须过胸,穿着青布衫,正指着他说什么。

"你是谁?"敬之揉着眼睛坐直。

老丈的声音像风刮过桑树林:"我是桑树精。"他抬手指向窗外,"你可知那树为何能活五十年?因它记着人间至情。"

敬之打了个寒颤:"我与那小子......不过是堂兄弟。"

"堂兄弟?"老丈的胡子抖了抖,"当年你被表舅家退回来,是谁在雪地里背你走了二十里?是谁把最后半块米糕塞给你,自己啃树皮?你阿爹临终前说'要护好守拙',你倒好,如今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敬之望着案头父亲的牌位,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父亲咳着血拉着他的手:"锦程啊,你娘去得早,守拙的娘待你如亲子......"

"他今日来过。"老丈的声音更冷了,"你让人轰他出去,他摔碎了银锭,那银子是你去年托人送给他的——说是'帮衬',实则是怕他上门讨债。"

敬之的脸涨得通红:"你胡说!"

"你且明日去东头桑树下看看。"老丈的身影渐渐模糊,"树会告诉你,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第二日清晨,敬之果然去了桑树下。守拙正蹲在树底下,用枯枝在松软的土里画着什么。走近了看,竟是当年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阿兄。"守拙抬头,脸上有泥,眼里却亮得很,"我在给桑树施肥呢。昨儿下过雨,土松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攒的桑葚籽,等秋天收了,咱们在周围再种一圈。"

敬之看着他粗糙的手,突然想起当年那双捧着野莓的小手。他喉咙发紧:"守拙......"

"阿兄唤我?"守拙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土,"昨日我去张婶家借了把锄头,她说你家的地荒了半年,怪可惜的......"

"守拙!"敬之打断他,"我对不住你。"他"扑通"跪在树下,额头抵着潮湿的泥土,"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怕你分了我家产,才......"

守拙愣住了。他望着敬之发颤的脊背,突然笑了:"阿兄,你说啥呢?我昨日去陈府,本是想问问你可还记得当年的誓言。既然你不记得,那便不记得吧。"他蹲下来,拉起敬之的手,"走,咱去买两斤糯米,晚上煮桑葚粥喝。我记得你会烧火,我负责搅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