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长明灯(第2页)
再后面是个穿灰布袈裟的小沙弥,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冬天的雪齐膝深,他抱着个铜壶往殿里跑,睫毛上结着冰碴。?如?闻′网? *首·发-灯台里的油快干了,他跪在地上,把自己的手指割开,鲜血滴进灯里。火苗"腾"地一下红了,小沙弥却冻得直打颤,嘴里念着:"师父说过,灯芯是龙须,见血认主,我这血,该是干净的。"
影像一个接一个闪过,无嗔看得额头冒汗。他想起自己十年前在终南山脚偷挖草药,被药农追着打;想起去年冬天为了换米,把师父的旧袈裟当给了当铺;想起昨夜在破庙,他摸着空米缸想,反正师父也不在了,偷点灯油算什么?
"你可知这灯油为何千年不灭?"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转身,看见最后一个影像——是个白眉老僧,正坐在灯台旁打坐。他的袈裟没有补丁,却洗得发白;他的脸上没有皱纹,可眼神像深潭里的千年古水。
"这灯油是舍利所炼,可舍利本是高僧圆寂后的骨血,若没有护灯人的精魄,早该散了。"老僧的目光穿过影像,直刺进无嗔心里,"你看那添油的老和尚,他本是个挑水的杂役,因为偷吃供果被逐出师门,却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求我收留,说要'用后半辈子护着这灯'。你看那持剑的,他本是要还俗娶亲的,却在迎亲那天看见山匪劫杀香客,提剑追了十里山路。还有那小沙弥......"
老僧的声音突然哽住,影像里的他抬手抹了把脸——原来那不是老僧,是无嗔自己的师父。十年前师父在终南山被狼咬伤,是个挑水的老和尚背他下山;师父还俗娶亲那天,在山路上遇见被劫的商队,提着菜刀就冲了上去;师父圆寂前,把自己最珍贵的袈裟剪成布条,给小沙弥包扎伤口。
"师父......"无嗔跪在地上,眼泪砸在青砖上。他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嗔儿,莫学我年轻时犯痴。我当年为了救病重的娘,偷过药铺的参;为了凑盘缠还俗,骗过施主的香火钱。后来我才明白,贪念像酒,藏得越久越烈,可真要醉了,就醒不过来了。"
影像里的师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都是光:"嗔儿,你看这灯,照的不是佛,是人心。当年我跪在这灯前发愿,说要护它千年;后来你师父跪在这里,说要护它百年;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