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3页)
哎呀呀,皇上以前,若是听到有下人不守规矩,私下议论主子之事,他可是会按着规矩责罚的。
李乐童确实没动怒,因为他此时终于想起了这些天,他忘了什么。
连续十天,一天三次,他去长乐宫,去得太勤了。
对褚寒的疼爱,太过了。
而他吩咐影卫统领亲自去一趟青国查褚寒的身世,也才仅过去了十天而已,十天,影一说不定才刚到青国,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动身查探。
他计划的等影一传回消息,证实了褚寒的疯病,才真正怜惜他,在这十天里,被他忘了个干净。
李乐童站在阴影处,四周花团锦簇,再远些,湖里的鲤鱼甩着漂亮的尾巴,游走在荷叶间。
他此时意识到了,但却没有想要打道回府,断了这第十一天的“怜惜”,因为他知道,就算现在强行断了,过不了明天,他就可能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宠褚寒。
过去的近两个月里,他都是这么做的。
从最开始,他说,等大婚以后,就将褚寒囚在长乐宫,到过了这两个月,他做做戏,待褚寒宠爱些,以此在民间获得拥立,等过了两月,就将褚寒关入冷宫,再到现在,等证实了褚寒的疯病,再怜惜他。
李乐童终于恍然醒悟,原来他的冠冕堂皇下,是一次又一次不自觉的心软。是等了又等,也没等到真的将褚寒关入冷宫。
李乐童在此时此刻,又深刻剖析了一遍自己。
他要把那天没有得出的结论,得出来,不能再为自己找理由了。
假设他一定要证实褚寒的疯病,那是没有看得到的期限的,因为影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传回来消息,而一日影一不查明褚寒的身世,他就一日不宠着、怜着褚寒吗?
他做得到吗?
他做不到。
李乐童敛下眼睫,想到昨日他陪褚寒用膳,褚寒嚷着说自己吃饱了,但当他看他时,他笑起来,有些羞赧,又实在想要,大胆地说:“夫君,你亲我一下,我肯定就能吃下去了。我先不要侍寝了嘛,我想要亲亲。”
他信誓旦旦,“只要夫君亲我一下,我能吃下一盆米!”
最后当然是没亲的,褚寒就一边气哼哼地用怨念的眼神看他,一边大口吃饭。
想到此,李乐童唇角轻轻动了一下,那像是一个向上的弧度。
就算他做得到,褚寒也会让他做不到吧?
他总是一片赤子之心,围着他转,他会想方设法让他看向他。
既然做不到,那如何做?
李乐童身为帝王,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他重新回忆了一遍从初见褚寒,直到现在的一切,抛开他根深蒂固的偏见,和他做为皇帝的疑心,从头,一点点,慢慢的,细致的,审视褚寒。
许久,荷叶间的鱼被掉入水中的落叶惊动,鱼尾用力一摆,激起动荡的水泼纹,发出的声音将落在荷花上的鸟也惊飞了。
小小的一处湖景,因着这道水声,一片生机盎然。
李乐童似也被这声音吸引,擡起了眼。
随着飞溅而起的水珠重新落入湖中,他心里有了答案。
褚寒幼时遭遇悲惨,他若真的记得从前的记忆,断不会养成现在的性子,他的眼中不会那样纯净,不会认为自己从小就是在宠爱中长大的,不会那么爱撒娇,那么黏人……
李乐童方才浅浅上扬的唇角彻底勾起,他很轻地摇了下头。
常公公陪着帝王在此处站了许久了,见皇上终于有动作,他微微前倾身子,“皇上,您笑什么?”
皇上若再不回神,他们今日去长乐宫,怕是要迟了。
李乐童声音很轻,但脸上有很难得、久违的,带着轻松的笑,他道:“朕笑,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朕却前后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
想明白之前,褚寒做的每件事,每个眼神,他都觉得是带着目的的,分外警惕,想明白后,还是那些事,还是那个眼神,可他又觉得,褚寒是真的痴傻,是真的一心向他。
常公公迷糊了一下,但他看着帝王淡淡的笑容,忽然就什么都懂了。
毕竟除了皇后娘娘,皇上还没为任何人笑过这么多次。
常公公揣了揣手,笑得十分开心,“皇上,您可知为何?”
李乐童看向他,“为何。”
常公公笑出声来,“皇上,您的心啊,偏啦。”
偏了的心,自然不再会是从前的结论。
有些人初见厌烦,后来爱的深刻,有些人初见喜爱,后来遍寻不见爱。
人的心,都是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