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 83 章
陆鸣涧点头,示意医生可以出去了。
窸窸窣窣一堆人走出病房,宽敞的配置,瞬间只剩下路鸣涧和躺在床上的病人。
病人侧卧,用行动表示不想看见他。
路鸣涧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床边,慢慢俯身半蹲下,气势强势地毋庸置疑,而动作又近乎虔诚到信仰。
“林听,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治疗也没关系。”窗外阳光,温柔地溺在幽深眼瞳,可惜林听看不见,只能听到来人温和沉静的嗓音。
“我让医生检查过,所以如果你角膜拖延下去彻底损坏……”路鸣涧缓缓道:“我把我的眼睛给你。”
这是人话?!
林听气得抓起旁边的靠枕,准备凭借声音来源砸向他。
“别动。”不用分说而又轻柔地先一步握紧林听纤细手腕,上面还残留玻璃渣划碎、未痊愈的血痕。
路鸣涧:“别牵扯到伤口。”
“等你伤好了,你要打要骂,随便你。”路鸣涧轻声说。
“你这是强人所难!”林听气笑了。
“嗯。”路鸣涧坦然承认:“那也没办法,所以你要抛弃我吗?”
林听现在看不见,所以路鸣涧垂下眼尾的美□□惑,自然忽略不计。
时间倒回四天前。
路鸣涧早就想把林霁处置而后快。
奈何在林听没失忆前,就制止了路鸣涧打算处理掉林霁的动作。
他说人不能沾血,否则一辈子都洗不掉。
年龄比自己大几个月,但是心却比自己柔软太多年岁,很难称之为哥哥,可路鸣涧说不清什么缘由,心里不悦,还是应了。
结果林听就惨烈地在他面前闭上眼睛。
再次回到书里的世界,再次见到林霁,路鸣涧下意识地就想让林霁去死,哪怕玉石俱焚也无所谓。
可是林听。
他不想让林听不开心。
于是他布局让林霁不得不作茧自缚、要让他得到应有的刑罚审判、要不沾血地叫林霁消失。
可惜,路鸣涧不想让林听不开心,结果是让他忧心。
在林听没来之前,路鸣涧还思索着,自己被林霁折磨地一身伤,那么骗他几个身份的事儿,是不是就能一笔勾销。
毕竟,林听最心软了,自己这么惨,不会不原谅他。
然而路鸣涧算透人局,算不过天意。
原本只要熬过那个晚上,路鸣涧的人就会抵达废弃工厂,令林霁手里关于路鸣涧四个身份的证据与林霁本人一起,合法合理地,消失在世间。
但林听来了。
而且林听再一次遍体鳞伤。
路鸣涧立刻就要杀了林霁,但林听昏迷中,死死扣紧他的手腕,仿佛在告诉他,不要迈出那一步。
路鸣涧沉声,吩咐他的人:
“把林霁交给警方,让他在监狱里了结。”
“以及,与他相关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放过。”路鸣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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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林先生,这几天,怎么没看见路总的人影?”
清晨,护士来到阳台换掉隔夜的花束,新鲜花蕊散发着晨露的馨香。
一如既往,是林听第一次来到江家医院的护士。
护士衣服换了颜色,看样子应该是升职了。
林听做了手术,眼睛渐渐恢复,在拆线能看见光明时,一直在他身边的路鸣涧,却不见了。
甚至直到能出院,路鸣涧都没来过。
或者只是在林听清醒时没过来,因为他浅眠之时,感觉到身边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
熟悉而安心。
像是来者故意躲着,不让林听瞧见。
原本在国外留学的梁子期,在听说林听出事以后,连夜坐飞机回到洲安。
恢复视力阶段,林听眼睛上滴或敷的药,种类繁多,梁子期又心疼又生气,还不忘给林听上上心里的“眼药”。
“呵呵,我小时候见到路鸣涧,就觉得此人不是好东西,果不其然。”梁子期啧啧感叹:“连累你受这么重的伤,现在反而没了踪影。”
“忘恩负义。”梁子期愤愤评价:“指不定在哪处花丛流连。”
“谁知道呢。”林听淡淡道:“他再不来,我看这辈子就别见面了吧。”
等到护士将这句话带给秘书,秘书告诉路鸣涧。
全是皮外伤、加上身体素质惊人,已经开始忙碌的路总,便果断起身,离开会议室。
这让各部门的负责人满头雾水,但脑力的雾水化作了脸上欣慰的泪:
太好了,不用加班!
于是偷偷朝秘书打听什么原因。
秘书高深莫测地给了个眼神,众人瞬间秒懂,果断把八卦群名改成:
“让我们说,谢谢老板娘!”
公司里热热闹闹,另一边病房,则稍显冷清。
林听与路鸣涧,坐在餐厅里,相顾无言。
餐厅里灯光柔和,但对于手术完的眼睛,略显刺眼。
近几天是林听第一次下床吃饭,眼眶微微泛红,略带不适地眯缝着眸子。
“是眼睛看不太清吗。”
路鸣涧没说话,却一直观察着他的状态。
此刻自然而然地从他手指间,接过汤勺,就像前段时间照顾林听一样。
林听没有张嘴,顺着对方修长的指骨往上,看向西装革履的袖口,接着是路鸣涧幽沉漆黑的眼眸。
“你是谁。”林听本来想后面接一句:你谁啊竟然要喂我。
语速有些慢,加上眼尾泛红,落在路鸣涧里,则是另外一层意思:
“你不记得我了?”一直克制平静的眼眸,瞬间溢出紧张情绪。
不会是伤到大脑了吧?
回想起那天晚上凶险的情形,路鸣涧又是一阵心痛。
可医生已经反反复复检查,确定林听大脑没有任何损伤,除非……
路鸣涧不安地掀起眼角,沉声问:“你失忆了?”
林听本想张口反驳,但话到嘴边,临时拐弯,应了下来:“好像是吧……感觉脑子迷迷糊糊的。”
好在路鸣涧事先,联系过医生,做好过所有的预案,林听这种情况,可能是应激反应后的失忆。
至于长期短期,不好说。
路鸣涧不放心,还是准备让医生再对他做个检查。
“那所以,你是谁。”
林听还是没喝汤,眨了眨眼,再次发问。
路鸣涧唇角微弯,垂下眼眸,将汤勺放在桌上,然后稍稍俯身凑近,与林听对视。
那目光幽深灼人,吸引掉所有的光亮。
就在林听估摸着他可能得回答时,路鸣涧缓缓道:“你老公。”
林听:……?
“那所以--”路鸣涧换了个样,将牛奶从桌上端起,递到林听唇边,学着林听的话术开头。
路鸣涧眉梢轻挑:“老公喂你,不是天经地义?”
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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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出院,路鸣涧顺势把林听接到自己家,反正干什么事,都打着“老公”的称号。
林听还无法反驳,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摸到了自己的证件,已经办好了两人的结婚证件。
而林听要拒绝,反倒自己像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多出来的子,是那只小博美,谢迟的。
原本明明是林听要声讨路鸣涧,搞这么多马甲烦不烦。
他早就发觉路鸣涧不对劲,因为人的相貌可以改变,音色变化却很难。
尽管路鸣涧演技炉火纯青,可对于专门干声音这一行的林听,逃不过他的耳朵。
要不是发现,路鸣涧是所谓现实世界里的他,林听穿到书中,怎么会允许这几个陌生的男人靠近。
然而林听再想否认,为时已晚,路鸣涧隔三岔五的,会进行所谓的“角色扮演”。
江怀宴、谢迟、段司珩、季漾……
美其名曰,帮他回忆回忆,一路的爱情历程。
前三个还好说,反正年龄比林听当下年长,然而季漾和路鸣涧都,都比林听年少。
所以季漾每次提什么过分要求,林听总有种当哥哥的无奈宽容,硬着头皮答应。
“哥,你好花心,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哥,你还会生路鸣涧的气吗,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想好,也不好意思。”
“哥哥,我都快十八了,你是不是要教教我一些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嗯?”
……
在软磨硬泡下,林听终于松了口,于是路鸣涧也以他自己原原本本的样貌,来认认真真地,见林听。
江怀宴出国游学,谢迟拿到冠军退役,段司珩拍完电影息影,至于季漾,结束了高中学习生涯。
每个身份过渡的无声无息,但并不意味着相关的人与事一起消失。
有时候会碰上以前的同事、队友、演员、同学,他们会对路鸣涧有种熟悉感,却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
有些事,有些人,真实地存在过,也是的的确确的美好,至于原本是什么样,未来又是什么样,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过好当下。
依旧是路鸣涧,投资成立了“倾耳”工作室,兜兜转转,林听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热爱的配音领域。
年末的时候,路鸣涧和林听,跨年不再像过去是一个人,两人一起去寺庙逛了逛。
说信也不信,总之是一种美好的祈福住院。
路鸣涧和林听,随意抽的签,意外地相同:
“庄生晓梦迷蝴蝶”。
解签的大使对两人笑笑,让他们在红纸上写下,彼此眼中的印象。
很多小情侣也会在此留言,然后挂满树梢,随风飘荡着一条条旖旎红绸。
路鸣涧:有你在的世界,才有我。
林听:有你在,才有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