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烬夜囚吟(第2页)
“抱紧浮木!”有壮丁冲姑娘们喊。
有些壮丁们抱着孩童托在浮木上,七八个壮丁举着门板在漩涡中沉浮,有人被暗流卷走时,最后只露出半截依旧紧紧攥着船桨的手臂。
江水裹着焦糊味漫过承瑾下颌,她瞥见南岸芦苇丛里晃动的黑甲。
麻绳突然一紧,转头看见穿藕淡绿色襦裙的姑娘被水草缠住脚踝,苍白的手指在浪里抓出细小的涟漪。
承瑾猛地扎进水中,水草如蛇般缠住脖颈,指甲掐进腐殖质堆积的淤泥,终于拽住那只冰凉的手。
当这群求生的人浮出水面时,对岸的火把已连成猩红的一条粗犷的线。
不知游了多久,承瑾咬紧牙关,依然奋力地坚持划动,臂膀却像坠着千斤锁链。怀中的女童呛出带着血丝的江水,发丝沾满浮萍。
承瑾的胳膊已被麻绳勒出血痕。
箭矢掠过江面激起串串水花,她瞥见托住木板的壮丁被流矢射中肩头,壮丁整个人闷声栽进浪里。
“往芦苇荡游!”她奋力喊着,浑身瑟瑟发抖。
哑女珊玥和秋菊扒着漂浮的木桶,突然被漩涡掀翻。承瑾猛地松开麻绳扎进水里,水草缠住脚踝像恶鬼的手,她摸到姑娘冰凉的手腕时,肺叶几乎要炸开。
再次浮出水面时,岸边传来战马嘶鸣,黑甲军的火把映得江水猩红如沸。
精疲力竭的壮丁们抱着孩童游到浅滩时,被壮丁背上岸的梦琴还在喘气,承瑾还来不及松口气时,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穿藕色襦裙的青梅被渔网缠住,在浪头里沉浮如断线风筝。
她想回头,却被拽住衣角——壮丁老李的胳膊被流矢贯穿,血水在浅滩漾开:“赶快带着孩子们走!”
芦苇丛割得脸颊生疼,承瑾数着怀中的孩童,七、八、九……少了那个总爱攥她衣角的男童。
水阳江呜咽着漫过脚踝,吞没了最后一声求救,只留下破碎的浮木在暗黑的夜里打着转,漂向黑暗深处。
好不容易到了岸边,却被赶来的官兵给困住。
这是大家都始料不及的。
江水浸透的衣衫在夜风里结出冰碴,承瑾与众人被踹跪在满是碎石的滩涂上,膝盖随即渗出鲜血。
承瑾抬头时,火把将官兵们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甲胄缝隙间露出的眼神冰冷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