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不怕冷 作品

第一百零四章 困在临安

承瑾将陈柏的信叠得方方正正,塞进贴身的衣襟里。那里还藏着半片莲心珍珠残片,是那支碎银簪上掉下来的,贴着心口,像揣着汴京的余温。窗外的海棠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落在绣案上,沾了些金线,倒让她想起去年腊月,在汴京绣坊里,承风拿着金线缠在她指尖的模样。

绣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的是总管太监身边的小徒弟,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盘,盘里放着块明黄色的绸缎。“承瑾小娘子,陛下让您绣件披风,要绣‘山河永固’纹样,三日后就要。”小太监说话时眼神躲闪,不敢多看她,放下绸缎就匆匆走了。

承瑾伸手抚过绸缎,质地光滑如镜,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知道,这哪里是让她绣披风,不过是赵构找个由头把她困在临安罢了。自上月重审陈柏案的旨意下了后,秦桧虽收敛了些,却总在赵构面前说她“心向岳将军,恐为隐患”,赵构本就对岳将军的兵权心存忌惮,自然乐得将她留在身边,名义上是“留用绣工”,实则是把她当成牵制陈柏、拿捏岳将军的筹码。

夜里,承瑾就着一盏孤灯绣披风。针脚细密,山河的轮廓渐渐在绸缎上显现,可她绣得越认真,心里就越空——这临安的繁华再盛,也不是她的家。她想起陈柏信里说“汴京雪融”,想来此刻绣坊门口的梧桐该抽新芽了,巷口卖炭的老王或许已经摆起了卖桃花糕的摊子,承风在书院里怕是又要缠着苏先生教他写“归”字。

正想着,窗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窗声。承瑾心头一紧,吹灭油灯,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一条缝。月光下,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手里拿着个布包,压低声音道:“承瑾小娘子,是苏先生让我来的,说给您带些东西。”

是绣坊里的学徒阿春!承瑾赶紧打开窗,让阿春进来。阿春把布包递给她,喘着气道:“小娘子,陈大人让我混在送炭的队伍里来的。他说您在临安受苦了,让您务必保重身子,他已经连着上了五道奏折,求陛下放您回汴京,可都被秦桧压下来了。”

承瑾打开布包,里面是件素色的棉布衫,还有一小包承风画的画——画里有座小小的绣坊,门口站着个穿布裙的女子,旁边写着“姐姐”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指尖摩挲着画纸,像是摸到了承风温热的小手。

“苏先生说,秦桧最近在查岳将军的粮草,陈大哥怕他们再找您的麻烦,让您别再冒险传消息了。”阿春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是陈大哥让药房配的药膏,说您从前绣活久了,指头疼,让您记得擦。”

承瑾接过瓷瓶,紧紧攥在手里,半晌才道:“阿春,你回去告诉陈柏,我很好,让他别担心。也告诉承风,姐姐很快就回去。”阿春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趁着夜色翻窗走了。

承瑾握着瓷瓶坐在窗边,直到天快亮才躺下。第二日,她把棉布衫藏在床板下,把承风的画夹在绣绷里,继续绣那件“山河永固”披风。只是针脚里多了些暖意,仿佛把对汴京的思念都缝进了绸缎里。

三日后,披风绣好了。承瑾捧着披风去见赵构,德寿宫的暖阁里熏着名贵的龙涎香,赵构正靠在榻上看奏折,见她进来,头也没抬道:“放下吧。”

承瑾把披风放在案上,轻声道:“陛下,此披风的山河纹样,臣女用了‘叠绣’之法,既显厚重,又不失灵动,愿我大宋山河永固,百姓安康。”她其实是想借着“百姓安康”提醒赵构,莫要因奸臣误国,让前线将士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