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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关节在雕花扶手上反复敲击,笃、笃、笃,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脑海里的线索像团被猫抓乱的线球,越是想理清,缠得越紧。
疯医生的死因,阿洛兹莫的死状,米尔扎的动机……这些碎片在他眼前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图案。
可任凭他绞尽脑汁,眼前依旧是一片迷雾。
毕竟太久了,那些事发生时,他还在千里之外的边境驻守,连宫廷的风都闻不到。
隔着十年的光阴和数千里的距离,他就像在雾里看一场旧戏,看得见人影晃动,却辨不清谁是真凶。
“那么,夫人,”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挫败,抬眼看向伊纳亚。
“您能再具体说说法扎帕夏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您之前提过,是骑马出的意外?”
他必须换个方向,哪怕此刻开口显得有些狼狈。
“是的,就在那年的比武大会上。”伊纳亚夫人的眼神飘向了窗外,像是透过雕花窗棂看到了多年前的场景。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毕竟当时她就坐在贵宾席上,看得一清二楚。
“那天有场赛马,法扎的儿子一直跑在最前面。谁也没料到,他的马突然惊了,前蹄猛地扬起,像疯了似的原地打转。”
她的声音低了些,喉结动了动。
“他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脑袋先磕在了石地上。更可怕的是,那匹马摔下来时,脖子当场就折断了。然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似的……米尔扎的马恰好从后面冲过来,马蹄碾过了他的头……”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嘶哑,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她别过脸,指尖用力掐着帕子上的刺绣,仿佛又看见了那滩暗红色的血迹,以及碎裂头骨间露出的、像生锈铁块般的灰白物质。
那景象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能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中了毒?”亚历山大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指缝间渗出细密的汗。
“因为他突然失去了对马的控制?”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试探。
“不然还能是什么?”伊纳亚夫人立刻接过话头,语气陡然坚定起来。
她的眼睛里燃起一簇火苗,像是被触及了底线。
“那孩子骑马的本事是天生的,比米尔扎还要强上几分。别忘了,他当时可是领先了整整一个马身!”
她从亚历山大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对劲。这男人分明是在暗示,她们认定的“意外”或许另有隐情。
可她绝不允许有人质疑这一点——那是她们好不容易才盖棺定论的事,是维系着某种平衡的基石。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
嗒,嗒,嗒。
亚历山大还在敲着那崭新的木质扶手。
扶手打磨得光滑温润,映着他模糊的影子。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指尖的节奏始终如一。
直到寂静在房间里漫过三盏茶的功夫,亚历山大突然抬起头。
他的指尖停止了敲击,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
转身时,椅腿与地面摩擦出一声短促的吱呀,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那匹马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目光如鹰隼般落在两位女士脸上。
“有人对它进行过尸检吗?”
这问话像一块投入静水的巨石,瞬间在两人脸上炸开惊愕的涟漪。
伊纳亚夫人先是愣住,手中的银质茶匙“当啷”一声撞在杯壁上。
西利玛也停下了转动戒指的手指,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睁大了些,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这话明明只是低沉的呢喃,却像仲夏的惊雷滚过她们耳边,震得人发懵。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困惑——这话题转得未免太离奇了。
“那匹马?尸检?”伊纳亚夫人提高了些音量,语气里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抱怨,像是在应对一个胡言乱语的醉汉。
“我们刚才讨论的是人的尸检。您是说……那匹马有没有被好好埋葬?”
她放下茶杯,丝绸袖口滑到肘部,露出小臂上因用力而微微绷紧的肌肉。
在她看来,亚历山大一定是喝多了蜜酒,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颠三倒四的话。
女士们这辈子都没想过要给一匹马开膛破肚——毕竟在这王国里,连贵族的尸检都像凤凰羽毛般稀罕,谁会为了牲畜费这种功夫?
动物的生死,从来都只是人类故事里无足轻重的注脚。
亚历山大看出了她的不解,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急切,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不,夫人,您误会了。”
他往前倾了倾身,烛火在他瞳孔里跳动。
“您说那男孩是中了毒,才失控摔了马。可如果……如果是马先中了毒,才突然发狂呢?您想过这种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