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章 张庆合谈东洪乱象,胡延坤选自掏腰包(第3页)
胡延坤无奈,从怀里摸出一张存折,蓝色的封皮已经磨得发亮,上面的 “东洪县信用社” 字样都快看不清了。他轻轻放在床头,手指微微发抖,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家里还有三万,你妈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原本想养老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剩下的…… 我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以前的老部下、老同学,总能凑齐。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
胡玉生看着存折上泛黄的字迹,突然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床上。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那些光影像一把把小刀子,割得他体无完肤。他想起自己刚进石油公司的时候,穿着崭新的工装,在油罐车前拍照;想起第一次被提拔为科长时,父亲拉着他的手说 “好好干,别让人戳脊梁骨”;想起自己在酒桌上意气风发地说 “石油公司离了我胡玉生就得散架”…… 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最终都定格在田嘉明那冰冷的枪口上。
病房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县供销社主任的老婆,这次手里连个网兜也没有。她看到病房里的情形,尴尬地笑了笑,就开始东拉西扯,从天气说到物价,最后才吞吞吐吐地说:“玉生啊,延坤,这条子田利民不批钱啊。我家强子…… 当初进公司花的五千块,你看能不能……”
胡玉生没等她说完,胡延坤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拿着存折,就说道:“跟我去取钱吧。”
还没出门,这胡延坤就嘱咐道:“强子妈啊,可不敢说是我给你拿的钱。”
这女人马上道:“延坤,咱们这老交情了,你还不放心我?打死我都不说。”
看着两人的背影,胡玉生长叹一声,抓起拐杖往墙上砸去,拐杖与水泥墙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墙上的石灰都掉了下来 —— 。
“退就退吧。看你有多少钱退。”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疲惫,“就是蹲监狱,我也不退。”
而县石油公司,田利民的办公室门紧闭着,砰砰砰,听到敲门的声音,田利民捂着胸口,连呼吸都暂停了一会,直到门口传出来:“老田,是我,振山啊,快开门。”
听到是吕振山的声音,田利民赶忙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开了门,开门之后吕振山一股脑的钻了进来,田利民探头往外看了看,没什么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老田!你什么意思?大白天你锁什么门?”
田利民将门反锁, “啪” 地将一叠条子拍在桌上,“胡玉生批的条子全往我这儿塞,钱呢?钱在哪儿?!刚才有个工人家属堵在门口骂我,说我吞了他儿子的入职费,我他妈一分钱没见到啊!”
吕振山慢条斯理地直起腰,掸了掸裤腿上,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宴会。他瞥了一眼桌上的条子,每张都签着胡玉生的名字,金额从五千到一万不等,加起来足有十几万。“田书记,消消气。” 他拿起公告摊在桌子上,指了指公告上 “非正规渠道进公司的,一律自行返岗,” 的黑体字格外醒目,“县里白纸黑字写的,违规进人一律清退。这些条子……” 他随手翻了两张,无奈笑道,“不就是买卖编制的证据吗?胡玉生还他妈敢给人签条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咋死的。
田利民无奈道:“胡主席打来电话了,说咱们不能新官不理旧账,是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但是,财务上没钱,还有啊,这个财务科长到底去哪了,要是再不回来,廖文波真要抓人了。”说完就伸出一根手指道:“老吕啊,是抓你!”
吕振山是拿了钱的,自然不甘心的道:“老田,进人的时候,你是书记,你可没有反对啊。再者说了,这事,县里真的要查下去,那牵扯的就多了,劳动人事局批编,计委也都打了报告,财政局报备了工资,不能都将问题算到我的身上嘛。老田啊,胡延坤说的对,现在出事了,你想把自己摘干净?”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刚才杨伯君又找来派人来查账,说我们石油餐馆的白条消费有六七万,涉嫌职务犯罪,这账要是算起来,你我谁也跑不了!”
田利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老吕,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还这么理想主义?” 他吐了个烟圈,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胡玉生他爸是胡延坤,政协主席,我太了解我这个老领导了,就算有事也能兜着。你我呢?我就是个临时负责人,你是个工会主席,真要是查起来,我们就是第一批被扔出去顶罪的。”
吕振山猛地吸了口烟:“那你说怎么办?”
田利民无奈的道:“工人天天来闹,工作组天天来查,胡延坤那边又说要退钱,再这么下去,我非得被逼疯不可!”
田利民听到外面的声音,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聚集着十几个工人,正对着办公楼指指点点,“你看,又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吕振山走到田利民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下,良久之后:“办法倒是有一个。” 他压低声音,“这事,咱们去找杨伯君,那天,他脱裤子的事,总是真的吧。”
田利民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不是没斗,咱们斗不过!”
“斗不过也得斗。” 吕振山拍了拍田利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要么鱼死网破,要么咱们先下手为强。你选哪个?”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我现在就给省上的报纸打电话,就说东洪县县长的秘书嫖娼。
田利民盯着吕振山悬在拨号键上的手指,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窗外的北风卷着沙砾打在玻璃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
“你疯了?” 田利民一把按住电话,掌心的冷汗浸湿了听筒,“省上的报社?你想把事闹到天上去?杨伯君就算倒了,县长能放过咱们?别忘了,县长的背后是谁,真把他们逼急了,咱们连退休金都拿不到!”
吕振山甩开他的手,指尖在拨号键上敲出半串号码又猛地停住。烟灰落在锃亮的皮鞋上,他却浑然不觉:“那你说怎么办?等着杨伯君把咱们的账册抱到反贪局?还是等着那些工人堵门的时候,被他们打断腿?”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你自己算!”
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像重锤敲在田利民心上。自己担任县石油公司的负责人,也就宣布的那一刻,高兴了几分钟。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拿着胡玉生分的五千块钱,买了台彩电。当时媳妇搂着他的脖子说 “你真能干”,现在想来,那笑声里藏着多少祸根?
“我去找胡延坤。” 田利民站起身,膝盖撞在桌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我去求他,让他给自己的儿子说,抓紧时间退钱。”
而此时,市委政法委的孙海龙,带着几个干部,又一次来到了东洪县县委家属院,走进了黄老县长的家里,听着李爱芬擦着眼泪,细说被公安局的同志在警车里暴揍的惨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