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围攻（四十）
战场上的鼓声，与平日里的鼓声，是不一样的。n
哪怕所用的旋律一致，听者的感受，也有天渊之别。n
战场上的鼓声会像海浪一样，一下接一下地拍打士兵的胸膛，让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不自觉心跳加速、手脚冰凉。n
但人已是少见的能够克制恐惧的动物。n
森林中的鼠兔羊鹿、鸟雀鸦雁，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n
那些生着尖牙利爪、所谓的凶猛野兽，同样在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亡命奔逃。n
将这片大地，留给这颗星球上真正的顶级捕食者互相厮杀。n
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令人紧张，高地上所有的联省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南方向的大路。n
时间其实很短，但是等待无比漫长，没人有心思计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作响。n
突然，有人发现，那沉闷的“砰砰”声好像不止来自他们的胸腔，那是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也是车轮在道路上飞驰的声音。n
与此同时，叛军大部队的身影出现在[坚贞]的视野中。n
最先能看到的，是矛尖上猎猎作响的旗帜，然后是上下飞舞的盔缨。n
一队甲胄鲜明、威风凛凛的重骑兵，从已经被叛军轻步兵控制的行省大道开来。n
铁蹄扬起的尘埃中，一队马车紧跟在骑兵身后。n
所有的马车俱是单套、双轮，总数约有二十辆。n
[坚贞]的军官们交换目光，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惊讶——叛军的马车居然能跟得上“快步”的骑兵，即使是空载，也太不同寻常了。n
但是敌人没有留给他们仔细讨论的时间。n
叛军的马车队很快在“幽门”处止步，在他们之后，是叛军的轻骑兵。n
只不过每个轻骑兵的马屁股上，还额外驮着一个步兵。n
那些步兵一入“幽门”，就立刻跳下马背，围着马车开始忙活个不停。n
挽马被解下、牵走，只留二十余辆马车在大道上首尾相连，以铁链锁定，筑成一座临时的车垒，将“幽门”堵住——与[坚贞]在“贲门”处的布置如出一辙。n
卡斯帕·洛布雷斯中校在“贲门”处，也用马车围起了一座小小的车垒。n
不过洛布雷斯手里只有六辆马车，所以第四大队的车垒的规模和叛军的没法比。n
在叛军“乘马步兵”们施工的当口，还有一些叛军火枪手、剑盾手跑步抵达了战场。n
所以当叛军的车垒完工时，驻守车垒的部队也已经就位。n
青底白十字的帕拉图四象限军旗，与蓝底金图案的飞翼雄狮旗，同时于车垒内升起，高高飘扬。n
山坡下的小车垒，毫无惧色地与山坡上的大方阵，正面对峙。n
而在叛军平地起车垒过程中，十二军团没能做出有效反应。n
他们所占据的高地，距离“幽门”太远，线膛枪都打不准，滑膛枪就更指望不上，所以山坡顶上各方阵的火枪手只能干瞪眼；n
大炮倒是能摸到敌人，但大炮还没有运到；n
出动剑盾手的话，或能夺取车垒，然而高地下又有叛军的轻重骑兵虎视眈眈；n
稳妥起见，至少要派出一个完整的大队方阵——可那得军团长下命令。n
而叛军的动作又实在太快，三下五除二就给车垒围了起来。n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n
“嚯，长翅膀的猫？”高地上，第五大队大队长让·霍恩中校打马来到阿尔达梅上校身旁，遥指山坡下的车垒，“军团长，是那个维内塔小子的旗。”n
阿尔达梅紧盯着车垒，微微点了下头，“是他，叛军的叛军。”n
“听说那个小子的部下，在叛军里，算是能打的。”n
“哼，”阿尔达梅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反正詹森·科尼利斯被逼得快要自杀了。”n
霍恩怔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n
不过他不是来听军团长讲另一位前辈的小趣事的，洛布雷斯中校不在本阵，作为现场实际的二把手，他得承担起副军团长的责任。n
让·霍恩琢磨了一下，对军团长说，“那些骑兵都是配菜，那座车垒才是主轴——瞧这阵势，叛军好像是早有准备。那很有可能来的不是后卫，是主力。”n
阿尔达梅不置可否，不过部下都知道，他不反驳，就是赞同。n
“那咱们怎么办？”霍恩中校试探地问，“我去跟那座车垒碰一碰？趁他们大部队还没到。”n
“不，”阿尔达梅冷静回答，“等大炮运上来。”n
“我派人去催一下，”霍恩轻扯缰绳，说走就要走。n
“告诉约翰·里贝克，”阿尔达梅上校想到了什么，从背后叫住让·霍恩，他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才下令，“让他不用急着赶过来，第十大队的首要任务，改为保护火炮纵队。让他把火炮纵队护送到这来。”n
“是！”霍恩抬手敬礼。n
阿尔达梅似乎还是不太放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亲自去，亲口传达我的命令，告诉他——丢一门大炮，我唯他是问！”n
“是！”霍恩又敬了礼，策马离去。n
阿尔达梅继续停留在阵前，观察敌情。n
身旁，第六大队大队长[托马斯·海默]中校笑道，“叛军也要先确保退路，倒是跟我们的想法差不多，看来他们也没把念书时学到的东西扔了，就是不知道指挥这支叛军的人是谁，咱们认不认识。”n
阿尔达梅没有理睬部下，一声不吭地在山坡上巡视。n
他所在的高地，视野极佳，山下叛军的动向，一览无遗，甚至路上烟尘小的时候，可以同时看到来去两个方向的道路上很远的位置。n
除了一个小问题，那就是失去对两处小高地控制之后，他西侧的视野大大受限，完全看不到敌军在两处小高地后面的动向。n
战场上存在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让阿尔达梅本能地感到不舒服，在权衡过损失和收益之后，他下定决心，“传令兵！”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