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混凝土搅拌机与陶土揉泥机的功率隐喻(第2页)
“其实原理相通。”他忽然开口,声音被机器的震动滤得有些闷,“都是让不同的物质在运动中找到平衡。”
郭静把挑出的石子扔进废料盒,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冰裂。“但本质不同,”她关掉揉泥机,工作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工地隐约传来的哨声,“混凝土要的是绝对均匀,追求抗压强度的最大值。陶土却要保留一点呼吸的空隙,就像老墙的夯土,留着植物根系穿过的通道。”她抓起一把泥,在指间搓出细长的泥条,“你看,它会屈服于力,却不会完全顺从。”
赵环的目光落在她手腕内侧,那里沾着几道褐色的泥痕,像他图纸上未干的墨线。上周在工地,他亲眼看见混凝土泵车的软管喷出灰浆,在钢筋骨架间填满每个角落,那是种不容置疑的侵占,带着工业时代的绝对自信。而郭静此刻转动泥条的动作,却像在与黏土对话——时而施压,时而放松,仿佛在倾听泥土深处的回应。
“甲方又在催美术馆中庭的陶艺装置方案了。”他从工装口袋里掏出折叠的图纸,展开时带起的气流吹乱了郭静额前的碎发,“他们想要能‘镇住场’的体量,最好能让参观者感受到‘建筑般的稳定感’。”
郭静接过图纸,指尖顺着赵环标注的中轴线滑动。那道用铅笔画的直线,末端带着他特有的、微微上翘的收笔,像她拉坯时故意留下的飞边。“稳定感不一定来自体量,”她忽然按住图纸上标注雕塑基座的位置,“你设计的穹顶,不就是用轻薄的钢结构撑起了整个天空吗?”
暮色漫进工作室时,他们蹲在地上摆弄黏土模型。郭静捏出的螺旋状坯体渐渐有了雏形,赵环用卷尺量着直径,嘴里念念有词:“底部直径必须控制在两米二,否则起重机进不了电梯间。”
“但螺旋的弧度要随温度变化预留伸缩缝。”郭静忽然说,把模型往他那边推了推,“就像你的混凝土路面,总要留着胀缝应对热胀冷缩。”
赵环的手指停在卷尺刻度上。他想起今早试块抗压试验时,压力机显示三百五十兆帕时,混凝土表面出现的第一条裂缝——那是物质在极限状态下的诚实反应。而此刻,郭静正在模型底部捏出一道细微的凹槽,“陶土烧结后会收缩百分之七,这道缝是留给时间的。”她抬头时,睫毛上沾了点陶土粉末,在台灯下像落了层星子,“就像你总说的,好的建筑要懂得与时间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