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三善 作品
第171章 深夜加班的速溶咖啡与粗陶杯的温度传导
凌晨两点十七分,赵环办公室的中央空调第廿三次发出轻微的气流声时,他终于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右手虎口抵着眉骨按了按,视网膜上还残留着CAd图纸里交错的钢筋线条,像谁在暗夜里撒了一把冰凉的银线。 办公桌上的青瓷笔筒斜斜插着三支铅笔,笔芯磨损的角度精确到毫米——那是他多年来握笔力度恒定的证明。但此刻视线扫过桌角时,停住了:一只粗陶杯正蹲在文件堆旁,杯口边缘有圈不规则的釉色晕染,像被孩童用指尖蘸了颜料随意抹过。
是郭静上周带来的。她说:“你总用玻璃烧杯喝咖啡,像在做化学实验。” 当时他正对着美术馆穹顶的力学模型皱眉,没抬头,只听见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的轻响,带着陶土特有的沉闷共振,像远处窑炉关火时的余震。
现在这只杯子成了唯一的热源。赵环起身去茶水间,路过玻璃幕墙时,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月光切得狭长,衬衫袖口沾着点打印机墨粉,像他给郭静看的老建筑测绘图上,那些标注岁月痕迹的墨渍。
速溶咖啡的包装袋撕开时发出脆响,在空荡的楼层里格外清晰。热水注入的瞬间,褐色粉末在水中翻涌,像他设计稿里模拟的流云轨迹——明明是最工业化的产物,却在郭静的粗陶杯里,忽然有了点手工的温吞。
他捧着杯子回去,指尖先于掌心触到杯壁。粗陶的颗粒感蹭过指腹,比他惯用的不锈钢保温杯多了层磨砂般的阻力,像郭静捏陶时,他碰过的那些未经打磨的泥坯表面。温度正从杯壁往皮肤上爬,不是玻璃器皿那种尖锐的烫,而是缓慢的、带着呼吸感的渗透,像春雪融化时,雪水渗进冻土的速度。
赵环忽然想起上周在郭静的工作室。她蹲在窑边看火,侧脸被橙红的光烘得发亮,手里转着个小陶碗。“你摸,”她把碗递过来,“坯体在预热时,温度是从里往外透的,像人害羞时,血往脸上涌。” 他当时捏着碗底,确实感觉到一种渐进式的暖,不像金属那样表里如一,倒像某种有生命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