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尸语者(第2页)
视野依旧模糊闪烁，但足以让血玉意志（或者说沈默被迫共享的感知）看清这个环境。
这是一个标准的地下停尸间。空间不算太大，冰冷的水泥墙壁刷着惨白的涂料，许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灰暗的底色。天花板很高，悬挂着几排发出惨白荧光的长条灯管，其中几根接触不良，正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暗，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不定的诡异块垒。空气冰冷凝滞，浓重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也掩盖不住那无处不在的、属于死亡本身的甜腥与腐败混合的气息。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如同巨大金属抽屉般的停尸柜。冰冷的银灰色金属表面凝结着水珠，在闪烁的灯光下反射着幽幽冷光。大部分柜门紧闭，如同沉默的墓碑。只有沈默爬出的那个柜子，豁口狰狞，像是被怪兽撕开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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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玉意志的目标极其明确。冰冷的核心意识牢牢锁定着斜下方那个传来微弱能量扰动的停尸格。它操控着沈默的躯体，无视自身的踉跄和僵硬，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地走向目标。 咚…咚…咚…
脚步声在寂静得可怕的停尸间里回响，如同死神的鼓点。
然而，就在沈默（或者说血玉意志操控的躯壳）距离目标停尸格还有两步之遥时——
笃…笃笃…
一种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击声，从那个目标停尸柜内部传了出来！
声音很微弱，带着一种金属被硬物叩击的质感，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但在死寂的停尸间里，这声音却如同惊雷般刺耳！
这绝不是尸体的自然沉降！这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痛苦？或者说，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挣扎？！
血玉核心猛地一振！搏动瞬间加剧！一股更加炽烈的、带着纯粹掠夺欲望的兴奋感，如同冰冷的电流传遍整个躯壳！
`[目标活性…确认…能量反应…上升…威胁等级：低…可获取性：高…]`
冰冷的指令更加清晰，驱动着沈默的躯体加速向前。
笃…笃笃…笃笃笃！
那柜子里的敲击声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的靠近，变得急促起来！声音里透出的混乱和痛苦感更加明显，甚至隐隐夹杂着一种类似呜咽的、非人的气音！仿佛里面的东西，也正经历着某种可怕的蜕变，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壳”而出！
两个柜子之间，只隔着冰冷坚硬的金属隔层。
沈默站在了目标停尸柜前。他那双覆盖着死灰色皮肤、指甲漆黑如刃的手，缓缓抬起，对准了柜门中央那把沉重的黄铜挂锁。右手的漆黑爪刃，在头顶惨白闪烁的灯光下，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幽光。
杀戮与吞噬的欲望，如同冰冷的火焰，在血玉核心中熊熊燃烧。它操控着这具躯壳，即将进行“新生”后的第一次掠食。
就在那漆黑的爪刃即将撕裂锁扣的瞬间——
“呜…呃啊——！！！”
一声极度压抑、却又充满了非人痛苦的嘶吼，猛地穿透了金属柜门！
这嘶吼完全脱离了人类声带的范畴，更像是野兽垂死的哀鸣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尖锐、沙哑、扭曲，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疯狂！伴随着这声嘶吼，整个停尸柜猛地剧烈一震！
轰！！！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狠狠撞击在金属柜门上！整个沉重的柜体都随之晃动！柜门中央那把坚固的黄铜挂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扣连接处的金属肉眼可见地变形、扭曲！
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血玉意志操控下的沈默，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冰冷的指令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而更加亢奋！目标活性越强，意味着蕴含的能量越纯粹！
漆黑的爪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悍然挥下！
目标并非锁扣，而是那正在剧烈震动、中央已经明显向外凸起的柜门本身！
嗤啦——！！！
爪刃毫无阻碍地切入了金属！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黄油！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再次爆响！火星四溅！五道平行的、深达数寸的恐怖裂口瞬间出现在柜门上！其中一道爪痕更是精准地划过锁扣的连接处！
“哐当！”
变形的黄铜锁扣连同小片碎裂的金属，直接崩飞出去，砸在远处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失去了锁扣的束缚，那扇被内部力量猛烈撞击、又被外部利爪撕裂的柜门，再也无法维持原状。
“嘎吱——轰！！！”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整扇沉重的柜门如同被炮弹击中，猛地向外弹开、翻转，最后“哐当”一声巨响，重重地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震得整个停尸间似乎都嗡嗡作响！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瘴气，瞬间从敞开的尸柜中喷涌而出！那气味远超普通的尸臭，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内脏破裂的腥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腐烂沼泽深处泛起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甜腻！
惨白闪烁的灯光，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猛地照亮了柜子内部那团……“东西”。
那勉强还保留着一点人形的轮廓，但仅仅是轮廓。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融化的蜡状质感，黄绿交杂，布满了大大小小鼓胀的水泡，有些水泡破裂，流淌出黄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肌肉组织仿佛被某种强酸腐蚀过，大面积溃烂、剥落，露出下面同样呈现出腐败色泽的骨骼和暗红色的、还在极其微弱抽搐的肌肉纤维。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断骨刺穿了蜡化的皮肤，尖端沾着黑红的血痂。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头颅和胸膛。
头颅像是被重物砸过，半边塌陷了下去。一只眼球完全爆裂，只剩下一个黑红色的窟窿，粘稠的液体正缓慢地从中渗出。另一只眼睛却诡异地睁得极大，眼白完全被浑浊的黄绿色覆盖，瞳孔则缩成了针尖大小的一点墨黑，里面没有丝毫理智，只有无尽的混乱、痛苦和一种……原始的、对血肉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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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胸膛……心脏的位置，一个碗口大的恐怖伤口赫然在目！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焦炭般的黑色，仿佛被烈焰灼烧过，又像是被强酸腐蚀。伤口深处，本该是心脏的地方，此刻却搏动着一团……东西！ 那东西像是一团扭曲缠绕的暗红色肉瘤，表面布满了蚯蚓般凸起的粗大血管，正在疯狂地、不规则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挤出一些黑红色的粘稠液体和碎裂的组织残渣。肉瘤的核心，隐约能看到一点金属的、类似手术缝合钉的冰冷反光，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沈默体内血玉同源的、却更加混乱狂暴的暗红能量在涌动！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尸体”。这是一个被恐怖力量污染、侵蚀、强行驱动起来的、介于腐烂肉块与畸形怪物之间的可憎造物！它胸腔内那团搏动的暗红肉瘤，散发着混乱而强烈的生物能量波动，正是血玉核心疯狂渴求的“高纯度生物能量源”！
“呃…吼…！”
那怪物仅剩的浑浊黄眼死死锁定了站在柜外的沈默。它似乎也“嗅”到了沈默胸腔内那颗冰冷搏动的血玉核心散发出的能量气息。一种本能的、对同源能量的贪婪和吞噬欲望，瞬间压倒了它自身的混乱痛苦！它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夹杂着痛苦和极度渴望的嘶吼，那条没有骨折的手臂猛地抬起！
那条手臂同样发生了恐怖的畸变！手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根由森白指骨为主体、外面包裹着不断蠕动增殖的暗红色肉芽组织构成的、如同扭曲骨矛般的狰狞利爪！
“唰！”
骨爪带着破风声，凶狠无比地直刺沈默（或者说血玉意志）的胸膛！目标直指那颗搏动着的玉石核心！动作迅猛，带着一股腐臭的腥风！
冰冷的战斗指令瞬间在血玉核心中生成！
沈默的躯体在血玉意志的操控下，展现出非人的反应速度！左臂猛地抬起格挡！动作依旧带着机械般的僵硬感，却精准无比！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漆黑如墨的爪刃与那三根森白骨矛狠狠碰撞在一起！火星再次爆溅！巨大的力量让沈默被强行“焊接”的臂骨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整个身体都微微后挫一步！
怪物的力量极大！那畸变的骨爪不仅坚硬，上面蠕动的暗红肉芽更是分泌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沾在沈默漆黑的爪刃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缕缕白烟！
但这腐蚀似乎对那漆黑的爪刃效果甚微。爪刃材质极其特殊，非金非石，暗红肉芽的腐蚀仅仅在其表面留下几道极浅的白痕。
短暂的僵持！两张同样残破、同样非人的面孔在惨白闪烁的灯光下近距离对峙！浑浊的黄眼对上了沈默那双空洞、唯有核心一点冰冷意志在燃烧的眸子。
血玉核心的搏动陡然加速！一股更强大、更冰冷的能量从玉石深处爆发，沿着那些改造后的“触须”疯狂涌入右臂！
“杀！”冰冷的指令如同审判。
沈默的右爪猛地发力！
咔嚓！！！
刺耳的骨裂声爆响！怪物那由指骨和暗红肉芽构成的骨矛，在漆黑爪刃沛然莫御的力量下，硬生生被从中劈断！两根断骨带着蠕动的肉芽组织飞了出去！
“嗷——！！！”怪物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仅剩的一根骨爪疯狂地试图收回。
但太迟了！
血玉意志操控下的沈默，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格挡开攻击的左爪顺势回收，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向前探出！五根漆黑的爪刃，带着撕裂一切的死亡气息，精准无比地抓向怪物那塌陷头颅上仅存的、浑浊的黄眼！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烂西瓜被戳破的闷响！
漆黑的爪刃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浑浊的眼球，深深没入其后脆弱的颅骨！爪刃上蕴含的恐怖力量瞬间爆发！
噗——！
怪物的整个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猛地爆裂开来！粘稠的黄绿色脑浆混合着破碎的骨渣、暗红的腐肉组织，如同烟花般猛烈喷溅！腥臭的浆液溅满了沈默残破的胸膛、脖颈和脸颊，甚至有几滴溅入了那双空洞的眼眶，带来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
无头的残躯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条畸变的骨爪无力地垂下。胸腔内那团搏动的暗红肉瘤似乎感应到了宿主的死亡，搏动瞬间变得狂乱而无序，表面的粗大血管根根凸起，仿佛要炸裂开来！
血玉核心的搏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度！玉石本身散发出强烈的暗红光芒，甚至穿透了沈默胸前伤口那层暗红色的“修复”物质！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如同无形的黑洞，瞬间笼罩了那具无头的残躯，尤其是那团狂乱搏动的暗红肉瘤！
`[目标核心…锁定…能量汲取…启动！]`
嗤嗤嗤——！
无数道比发丝还细、近乎透明的暗红色能量丝线，猛地从沈默胸前伤口处、从那搏动的血玉核心中激射而出！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精准地刺入怪物残躯的胸腔，缠绕、刺入那团搏动的暗红肉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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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瘤疯狂地搏动、挣扎，试图抵抗这掠夺，但面对血玉核心那霸道的吸力，它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 肉眼可见的、浓郁如血雾般的赤红色能量流，顺着那些透明的能量丝线，被疯狂地抽取、吞噬！源源不断地涌入沈默的胸腔，注入那颗贪婪搏动的血玉核心！
嗡——！
血玉核心发出满足的嗡鸣，光芒大盛！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强大的暖流（一种矛盾的感官体验）瞬间席卷沈默的全身！他残破的躯体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断裂的骨骼在暗红物质覆盖下加速弥合，胸前巨大的伤口边缘，那些暗红色的“焊接”物质如同活物般蠕动、增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收缩、覆盖！皮肤上的一些细微裂痕也在快速收缩，死灰色中似乎透出了一丝极其诡异的、非人的光泽。
力量！一种冰冷、纯粹、充满破坏性的力量感，正在这具躯体内疯狂滋生！被血玉意志压制的沈默残存意识，在这股外来能量的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冲得七零八落，几乎彻底迷失。
吞噬！进化！血玉核心传达着冰冷而狂热的意志。
然而，就在这能量汲取达到顶峰、血玉核心光芒最盛的瞬间——
砰！！！
停尸间那扇厚重的、通往外界走廊的金属大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撞开了！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沉重的门板猛地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惨白闪烁的灯光下，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宽大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纯黑色连帽长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的右手，提着一柄样式奇特的短刃。那短刃通体乌黑，唯有刃口处流动着一线诡异的暗绿光泽，正是淬了剧毒的标志。浓烈的血腥味，正从短刃上，以及他袍子的下摆处散发出来，新鲜而刺鼻。
显然，他刚刚完成了一场“工作”。
黑袍人似乎正要像往常一样，平静地踏入这死亡的领域，处理一些后续。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停尸间内部，落在那被撕裂的柜门、满地狼藉的金属碎片、爆裂的脑浆与腐肉、以及……那个背对着他、站在一具无头残尸前、胸口散发着诡异暗红光芒、浑身沾满黄绿粘稠物的身影时……
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袍人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
他握着毒刃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瞬间变得惨白！宽大的黑袍下，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了咽喉！
帽檐下阴影中，那双眼睛——沈默残存的意识透过血与意志共享的感知，“看”到了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或者说，盯着他胸前那穿透衣物、清晰搏动着的暗红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