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唐刃锈铁(86)
暴雨如注的深夜,唐鹤童蜷缩在唐门地牢最深处,指甲深深抠进渗着青苔的石墙。他眼前悬浮着三枚青铜罗盘,表面刻满的星图正诡异地逆向旋转。七天前那场围剿行动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闪回——十二名精英弟子组成的暗杀小队,在踏入秦岭古墓群的瞬间,瞳孔同时泛起诡异的银灰色。
"吱呀——"腐朽的铁门被推开,潮湿的霉味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唐妙兴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落墙皮簌簌而落:"鹤童,那些罗盘从何而来?"老门主的袖口渗出黑血,那是丹噬反噬的征兆,却被他用内劲强行压制。
唐鹤童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鸣,三根手指突然化作青铜色,闪电般抓向最近的罗盘。罗盘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投射出全息影像:商周时期的祭坛上,头戴银鳞面具的祭司将活人心脏放入青铜鼎,鼎中腾起的黑雾竟与现代哪都通总部的防护罩如出一辙。
"这不是我们熟知的炁。"唐妙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见过太多诡异的术法,但能篡改记忆的力量闻所未闻。地牢顶部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十二名失踪弟子的面孔倒挂在横梁上,嘴角咧到耳根,齐声吟唱着古老的歌谣:"归墟之门开,熵影自东来。"
唐鹤童的皮肤开始浮现细密的纹路,与罗盘上的星图完美契合。他突然暴起,三根青铜指直取唐妙兴咽喉,却在触及衣袍的瞬间被丹噬的高温灼伤。老门主的拐杖重重砸在他肩头,带起一串火星:"你身上的气息...和当年许新在二十四节谷闻到的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唐鹤童的动作僵住。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个月前的深夜,他在唐门禁地发现一本残破的《千机诡录》,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块银鳞面具。当指尖触碰到面具的刹那,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二战时期的欧洲战场,戴着同样面具的异人在集中营释放黑色雾气;明朝永乐年间,郑和船队的航海日志里记载着船员集体自毁的诡异事件。
"门主,这不是简单的邪祟。"唐鹤童咳出带血丝的黑痰,三根青铜指逐渐恢复正常,"那些罗盘在召唤某个存在,就像...就像蜉蝣朝着烛火飞去。"他扯开衣领,胸口浮现出一个不断蠕动的黑色漩涡,正是秦岭古墓壁画上的标记。
唐妙兴的拐杖在地面划出玄奥的卦象,丹噬的火焰顺着卦线蔓延,将倒挂的弟子虚影烧得滋滋作响。但火焰触及漩涡的瞬间,竟诡异地倒卷而回,在老门主手背烙下焦痕:"是观测者...当年无根生留下的手记里,提到过能篡改因果的存在。"
地牢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唐妙兴猛地拉开牢门,只见走廊里站着二十名唐门弟子,他们手持改良版透骨钉发射器,眼神空洞如死水。最前方的弟子缓缓摘下兜帽,露出半张机械面孔——皮肤下跳动着幽蓝的数据流,嘴角裂开的缝隙里伸出蛇信般的数据线。
"他们被改造了。"唐鹤童的声音发颤。他认出了那些数据线的纹路,与《千机诡录》中记载的"熵影侵蚀"症状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这些弟子身上的炁波动,竟与他怀中罗盘的频率产生了共鸣。
唐妙兴的丹噬骤然爆发,金红色的火焰照亮整个走廊。但机械弟子们的身体在火焰中扭曲重组,发射出的透骨钉表面覆盖着反炁涂层。唐鹤童趁机甩出三枚罗盘,星图旋转间形成三棱防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透过防护罩,他看见机械弟子们的额头浮现出微型罗盘投影,正在同步计算着他们的行动轨迹。
"必须去禁地!"唐鹤童大喊,"《千机诡录》里说,唐门初代门主曾用陨铁打造过克制观测者的法器!"他的青铜指再次生长,这次竟延伸出锁链缠住最近的机械弟子。当锁链刺入对方胸口时,大量黑色数据喷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脸,正是失踪的唐门弟子。
唐妙兴的丹噬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老门主的白发根根倒竖:"你先走!我来拖住这些怪物!"他双掌推出,丹噬化作巨大的火莲,在走廊中轰然炸开。唐鹤童咬咬牙,撞开侧边的通风口,在暴雨中朝着禁地狂奔。背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夹杂着唐妙兴的怒吼:"告诉许新...当年的真相...该浮出水面了!"
暴雨冲刷着唐门后山的石阶,唐鹤童的青铜指在岩壁上抓出深深的沟壑。远处的禁地笼罩在紫色闪电中,那是初代门主设下的"天机锁",此刻竟在剧烈震颤。当他接近封印时,怀中的罗盘突然全部碎裂,无数青铜碎片悬浮在空中,拼凑出完整的银鳞面具。
面具散发出的光芒照亮禁地入口,唐鹤童看清了石门上的刻字:"熵影临世,万劫不复。唯有以心为引,方能斩断观测者之链。"他将手掌按在石门上,青铜纹路与门上的卦象产生共鸣。石门缓缓开启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意识涌入脑海:"终于找到合适的容器了..."
禁地内,悬浮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渗出黑色雾气。唐鹤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棺椁,瞳孔彻底变成银灰色。棺盖轰然炸裂的刹那,他看见里面躺着的,竟是戴着完整银鳞面具的自己......
青铜棺椁炸裂的瞬间,无数道银灰色光线从裂隙中激射而出,如同蛛网般缠绕在唐鹤童身上。他的意识仿佛被卷入了一场风暴,记忆开始疯狂闪回——五岁那年在唐门演武场摔碎的罗盘,十七岁执行任务时在古墓里瞥见的诡异星图,甚至昨夜梦中出现的戴着银鳞面具的神秘人,此刻都串联成了完整的线索。而棺椁中那个"自己"缓缓起身,面具下传来的声音竟与他的嗓音一模一样:"欢迎回家,观测者的容器。"
唐妙兴在走廊里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丹噬的火焰将机械弟子烧得支离破碎,可那些散落的零件又会在黑雾中重新聚合。老门主的衣襟早已被鲜血浸透,内腑也因丹噬的反噬而千疮百孔,但他的眼神依然锐利如鹰。当他看到远处禁地方向升起的紫色光柱时,心中猛地一沉,挥掌逼退围上来的机械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后山奔去。
唐鹤童的青铜指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眨眼间便化作缠绕着符文的锁链,将棺椁中的"自己"死死捆住。但对方只是轻轻一笑,锁链便寸寸崩解:"别做无谓的抵抗了,从你触碰《千机诡录》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说着,银鳞面具脱落,露出的面孔与唐鹤童别无二致,只是左眼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右眼则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禁地外,唐妙兴的脚步突然顿住。他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是当年在二十四节谷感受到的,能让人从灵魂深处产生恐惧的力量。但此刻这股力量中,还掺杂着唐鹤童的炁。老门主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拐杖上,丹噬的火焰瞬间暴涨三倍,硬生生撕开了笼罩禁地的紫色屏障。
"你究竟是谁?"唐鹤童的声音在颤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种力量蚕食,那些关于唐门的记忆、与同门的情谊,都在逐渐模糊。假唐鹤童伸出手掌,掌心浮现出一个微型罗盘:"我是你,也不是你。或者说,我是被观测者选中的,用来重启世界的钥匙。"
话音未落,禁地四周的墙壁突然开始剥落,露出隐藏在壁画下的真实场景——这里根本不是初代门主的禁地,而是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中央矗立着十二根通天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镶嵌着与唐鹤童罗盘相同的星图。假唐鹤童跃上石柱,银灰色的雾气从他脚下蔓延开来,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祭坛:"启动归墟之门,需要十二道容器之血。你,就是最后一个。"
唐妙兴闯入禁地时,正看到唐鹤童被银灰色雾气包裹的场景。老门主怒吼一声,双掌拍出,丹噬化作两条火龙直冲云霄。但雾气中伸出无数条触手,将火龙瞬间吞噬。假唐鹤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唐妙兴,当年你在二十四节谷侥幸逃脱,今天,就是清算的时候了。"
唐鹤童在雾气中拼命挣扎,他的意识深处,《千机诡录》的残页突然自行浮现。泛黄的纸页上,一段被血渍覆盖的文字逐渐清晰:"当观测者的容器觉醒,唯有以唐门秘传的'逆命十二针'刺入命门,方能斩断因果之链。"他强忍着意识被吞噬的剧痛,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青铜指上,画出一道古老的符咒。
符咒亮起的瞬间,雾气中传来痛苦的嘶吼。假唐鹤童的身影在光芒中变得虚幻:"你以为这点抵抗有用?归墟之门一旦开启,所有的反抗都将是徒劳!"十二根石柱开始发出刺耳的嗡鸣,星图上的符文逐一亮起,祭坛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从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唐妙兴抓住机会,飞身跃起,拐杖直指假唐鹤童的眉心。但在即将触及的刹那,对方化作一团黑雾消散。老门主落地的瞬间,突然发现唐鹤童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银灰色,手中握着的,竟是一把由雾气凝成的镰刀。
"鹤童!清醒一点!"唐妙兴大吼,丹噬的火焰在周身熊熊燃烧。但唐鹤童只是机械地转头,镰刀挥出的瞬间,空间都为之扭曲。老门主侧身躲开,心中却惊涛骇浪——这根本不是唐门的功夫,而是某种能操控空间的诡异术法。
就在这时,禁地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数百名唐门弟子手持火把将祭坛包围,领头的正是唐妙兴最得意的弟子唐无缺。但当唐妙兴看清弟子们的眼神时,心脏猛地一沉——他们的瞳孔中,同样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门主,"唐无缺的声音冰冷如铁,"观测者的意志不可违逆。归墟之门的开启,是为了让世界迎接真正的秩序。"说着,他抬手一挥,所有弟子同时结印,一道黑色的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坛。唐妙兴感受到体内的丹噬突然变得紊乱,而唐鹤童手中的镰刀,已经离他的咽喉只有三寸之距。